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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父二章

　　：江南布衣

　　 

　　一、万言书

　　 

　　    文革期间，奇事跌出。鄱阳县三庙前乡某村，关押一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有点乱，穿着有点土不拉叽，眼神明亮，相貌非常英俊。

　　    外面一小女孩正怯怯地拿着蓝子送饭来，女孩兴奋地喊着爹，然后蹲在门边，活闪着眼晴望着狼吞虎咽的年青人。

　　    外面看守的中年人，戴着红袖章，胸前挂着毛主席像章。这位看守，总是瞪着一双不解的眼晴，疑惑地望着关押的年青人，心里嘀咕：吃饱了撑的，什么事不好干，偏偏干这种事，难怪有人叫四邪子(四邪子：一位传说有才学而神经兮兮的老秀才)。他偏着头，从窗口望着坐在稻草上吃饭的年青人身上，探出什么秘密来一样，像一位刚毕业实习的医生，面对一位手脚健全，思维清楚正常的病人，无从下手，只有干着急，没有办法。

　　    那小女孩就是我的妻子，头发倔强的年青人，就是我的岳父。这个场景，根据我爱人的叙述，还原一下当时的现状，基本情况八九不离十，只是细节，很难复原，要想复原，不难于一场考古。因为，我做了这位年青人的女婿近三十年，还是和他走不到一块儿，说话不投机？也不一定。只是岳父，看什么都不顺眼，看我更是非常气愤，此是后话，暂且不提，留着日后，著文细叙。

　　    你什么不好干？偏偏干这个。你干就干了，偏偏又写这个东西？你写就写了，偏偏还要寄给毛主席！这是我岳母的原话。

　　    青年人究意写了什么东西？我至今未看过一字半句，文采难以学习，内容无法窥探，三十年来，此事一直纠结着我的好奇。

　　    我二十八岁那年，岳父看了我一篇文笔流畅的信函，长叹一声，连拍三声大腿，说：女婿就他了。说完，跑到饶丰镇，向一位肖姓农场干部，这是岳父的同学，问他我的一些具体情况。

　　    从中看出，岳父爱好写作，由来已久。一本《孙子兵法》失落了，大发雷霆，问了我女儿多次，还亲自来我家察看，怕有着相同爱好的我，藏了起来，最后愤愤不平地走了。

　　    后来，接触多了，风闻岳父许多趣事，才略知一二，今天有空，整理一下，以飨读者。

　　    文革爆发，社会动荡。鄱阳县也不例外，到处是咋咋呼呼的人，仿佛打了兴奋剂一样，如果要检测一下，大部分男女呈阳性。

　　    岳父常常沉默寡言，此时，他是一位民办教师。回到家，就写写画画，也不知写个什么鬼东西(岳母语)。

　　    这就是那篇万言书，题目是《论治国方案》。岳父也许是古书看多了，幻想大于现实，结果就不那么简单了。

　　    高高的古戏台上，岳父和一帮牛鬼蛇神站在一排，胸前挂着木板，头上戴着三尺高纸糊的帽子，岳父长相英俊，正当青年，那样子可爱极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年青漂亮的岳母，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拨开闹吼吼的众人，爬上戏台，把岳夫的高帽子和木板一下子用力扯下，然后大声地说：回家回家，书想不到教，田总有种，还会饿死人？！众目暌暌之下，有哪位女子敢做到？我岳母做到了，故此，我常常对岳母刮目相看，爱情和婚姻造就了一个弱女子，真得很勇敢，使许多天下须眉汗颜。

　　      岳父一举成名，绰号四邪子也传遍四乡八村。直到今天，岳父快八十岁，岳母有时还常常跑到我家，跟她长女聊天唠嗑：四邪子，今天又骂我，我不理他，饭都不烧给他吃，我妻子半响无语，笑笑而已，因为司空见惯之故也。

　　    岳母也老了，她大我妻子二十岁。岳父大岳母三岁，大我二十岁。

　　 

　　    二：东湖捞妻

　　 

　　    话说鄱阳，古称饶州，沃野平畴鱼米之乡，民风淳厚书香传承。这里有亚州最大的湿地，中国最美的草洲，世界上最大的天鹅与白鹳栖息地，她就是我美丽的家乡。

　　    五十年前的鄱阳县城破败不堪，街道坑坑洼洼，危楼矮房满城随处可见。但县城内有一座碧波荡漾清澈透明的东湖，平展宽阔，波澜不惊，令人美不胜收。

　　    我的岳父在这里再度声誉鹊起，影响深远，至今还有人谈论。

　　    岳父母从横岭下县城办事，或者是纯粹的游玩，不知怎么一回事，岳父突然惊恐地发现，老婆走丢了。这事闹得，于是岳父拔腿四处寻找，一边大声喊叫我岳母的名子，引得路人瞧稀奇似的。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那时正值夏未秋初，岳父真得急了，不知怎么摸到了老一中后面。这里有一个冲积扇形水面，一条小路蜿蜒从一中后门穿过。

　　    焦急万分的岳父，走到河边洗下手，他的眼光突然死盯着石板上的半根莲藕和一只布鞋，他的脸刹时就白了。岳母上街时，正穿着布鞋吃莲藕，腆着个大肚子，我二姨妹正在里面呼呼睡得香甜。

　　    一一快来救人啦！不好了！有人掉湖里啰！

　　    岳父拍着手，这声高分贝的怪叫，不啻一声炸雷，四处的路人，街坊邻居，老师学生，卖浆者流，一时风云际会，人头攒动，汇集湖边。

　　    岳父一边喊叫，一边纵身跳进湖中，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半点做秀的状态，像抱着炸药包冲向敌阵。一快碎尖玻璃片，刺穿了岳父的脚掌，一股殷红的鲜血冒出水面，岳父像站在碧波荡漾的大染缸里一样，他边哭边四处乱摸，路上的人也都扑通扑通跳入冷嗖嗖的水中，一时场面失控，半个县城惊动，连警察都开车來到湖边。

　　    时间究竟捞了多久，我未知晓，但参与的人数众多，难以准确统计，有的拿着长竹蒿四处探索，有的移动身子水下寻找，知道的是捞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捞什么贵重物品。岸上的女人急声呼叫自家孩子的小名，鸡飞狗叫，:一片杂乱的场面。

　　    不知何时，一位穿着布鞋，腆着大肚子的女人，站在人群中，她突然发现了水中嘶哑哀嚎的丈夫。

　　    这个动人的场面才草草宣告结束。

　　    从那时算起，二十多年后，那位大肚子女青年，那位热心肠的人们忙乱了半天的也捞不到的女人，就是我尊敬的岳母大人，不消再说，上岸一拐一拐的英俊青年，就是后来闻名四乡八村的教书先生程老师，我爱恨交加的岳父大人。

　　    这就是我岳父东湖捞妻的正本故事。他们为什么去县城，又因何走散，已经不重要了。要命的是这个现场使得当时的县城妇孺皆知，上了年纪的人常常茶余饭后以为美谈。偌放在当下，可能记者会闻风而动，争相道，只是角度有些问题，见义勇为算不上，要捞的人正在岸上。只能去道一个意外，一个不幸中的万幸，一个令人感到温暖而显示正能量的大爱画面而已。

　　   然而，没有道，我的岳父也一举成名。

　　   限于篇幅，今天就说到这里。岳父的故事，其实三天三夜也写不完，以后再叙，敬请谅解。

　　 

　　二0二0年七月六日夜南昌

　　【简介】江南布衣(江南雨)，原名肖长元，江西鄱阳人，辍笔二十余年，自费出版文集《活着》。二O一九年开始，在各大平台及纸刊发表散文、诗歌和小说百余篇，获奖若干。现为鄱阳县作协会员，南昌市作协会员，第三届江西人杰地灵促进会理事，《当代作家文艺》签约作家，有作品入选出版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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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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