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说冰箱里给我留了西瓜
周六,早上八点。
我被房车里闷热的空气熏醒,鼻腔里混杂着空调滤网的积灰味儿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蜜瓜腐烂的甜腻。
爸妈和妹妹早就收拾妥当,准备去邻市新开的那个号称“小瑞士”的网红山庄。
“瑶瑶,我们走了啊,午饭你自己点个外卖。”妈在车门外探头进来,语气轻快。
她穿了新买的香云纱连衣裙,还特意配了顶遮阳帽,笑得像朵花。
我爸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妹妹的小提琴盒,嘴里催促:“快点快点,赶不上第一波自助早餐了。”
妹妹林菲,我那刚上大学的宝贝妹妹,正对着车窗的镜子补口红,闻言不耐烦地回头:“知道了!姐,冰箱里给你留了半个西瓜,别忘了吃。”
她的语气,像是在施舍。
我“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房车发动机“嗡”地一声启动,车身轻微晃动了一下,然后渐渐远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那股子被排挤在外的憋闷才稍稍散去。
这辆房告是爸妈退休后买的,说要享受人生。可每次出行,他们永远只带上能给他们长脸的、会拉小提琴的妹妹。
而我,一个刚被裁员的、灰头土脸的室内设计师,就是那个负责看家、喂猫、顺便给他们提前打扫房车卫生的“后勤人员”。
“吃现成”这三个字,我妈能从年头念到年尾。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准备去洗漱。
就在这时,眼前毫无征兆地,跳出了一行半透明的、带着淡金色光晕的字。
【倒计时12小时,全球性灾变即将开始,酸雨是第一道开胃菜。】
我愣住了。
幻觉?
我使劲眨了眨眼,那行字还在,像游戏界面里的系统提示,牢牢地悬浮在我眼前一米处。
我伸手去抓,手指却直接穿了过去。
【宿主林瑶,别费劲了,你摸不到我。】
又一行字跳了出来。
我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蹿上天灵盖。
这不是幻觉。
【友情提示:房车是不错的初期庇护所,但水电储备严重不足。】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冲到驾驶室,一把拉开储物柜。
里面的应急食品,只有两桶泡面和几根火腿肠。
还是上次他们出去玩剩下的。
我打开水箱阀门看了看,清水箱的指示灯只亮着一格。
电量……百分之三十。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谁狠狠敲了一记闷棍。
如果弹幕说的是真的……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立刻拿起手机,想给我爸打电话。
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了半天,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我说什么?
“爸,我眼前出现弹幕,说末日要来了,你们快回来?”
他大概会以为我失业失心疯了,然后反手给我挂个精神科的号。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我是一个设计师,逻辑和规划是我的本能。
【宿主终于开始动脑子了,孺子可教。】
那该死的弹幕又跳了出来,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
我懒得理它,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飞快地列清单。
水。食物。药品。能源。
这是生存的四大基本要素。
【水是重中之重,酸雨之后,地表水源将全部污染,持续至少一个月。】
我看着弹幕的提示,心脏又是一紧。
一个月……
我立刻打开手机里所有的购物APP。
京东到家、美团买菜、盒马鲜生……
我把定位设置在房车所在的这个郊野公园停车场,开始疯狂下单。
纯净水,整箱整箱地买,有多少要多少。
压缩饼干、自热米饭、午餐肉罐头、脱水蔬菜……所有能长期储存的食物,清空购物车。
我还特意在“叮咚买菜”上抢了十斤猪五花,打算炼成猪油,封存起来。
【猪油是优质脂肪来源,还能当燃料和润滑剂,不错。】
弹幕适时地给出了肯定。
接下来是药品。
感冒药、消炎药、止痛药、肠胃药、纱布、碘伏、绷带……
我还鬼使神差地买了一盒复合维生素和钙片。
【长期不见阳光,维生素D会严重缺乏,宿主考虑得很周全。】
我看着不断跳出的订单确认信息,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钱,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失。
我看着银行卡余额,那个刚刚到账的、冷冰冰的裁员赔偿金,正在飞速缩水。
心在滴血。
但这可能是买命钱。
我咬了咬牙,继续下单。
能源。
我买光了附近超市所有的充电宝和干电池。
又在网上订购了两块大功率的折叠太阳能充电板,选了最贵的加急闪送。
我还买了一大堆卡式炉和配套的瓦斯罐。
【知识点:丁烷气在低温下气化效率会降低,记得给瓦斯罐做好保温。】
我愣了一下,默默在备忘录里记下这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的手机因为高强度使用,烫得像块烙铁。
第一个外卖小哥到了。
“您好,您的矿泉水!”
小哥骑着电瓶车,车后座和脚踏板上堆满了水,像一座移动的小山。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十几箱水全部搬上房车,塞满了床下和所有能塞的储物柜。
“姑娘,你这一个人住,买这么多水喝到什么时候去?”小哥气喘吁吁地问。
我勉强笑了笑:“搞活动,便宜,囤着慢慢喝。”
他一脸“你真会薅羊毛”的表情,擦着汗走了。
接下来,一趟又一趟的外卖员,把我的房车当成了中转站。
“您的自热米饭到了!”
“您的罐头到了!”
“您的药品,请签收!”
我像一只忙碌的工蚁,不停地搬运、整理、归纳。
房车里很快被塞得满满当当,连过道都只剩下一条窄窄的缝。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新纸箱和塑料包装的混合气味。
我累得腰都快断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这“战果”,心里却前所未有地踏实。
【物资储备完成度35%,生存几率提升至12%。聊胜于无。】
才12%?
我看着弹幕,气得想骂人。
我这一下午,花光了三分之二的积蓄,就换来个“聊胜于无”?
【别抱怨了,看看窗外吧。】
我下意识地抬头。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乌云沉沉地压在天际,像是打翻的墨汁。
风声呼啸,吹得房车车身都在轻微摇晃。
公园里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发出“呜呜”的悲鸣。
一场罕见的、不合时宜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我手机响了。
是我妈打来的。
“瑶瑶啊,我们到山庄了,哎哟,这雨说下就下,真讨厌!”她的声音里满是抱怨。
“你们注意安全。”我淡淡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吃饭了没?别老是点外卖,不健康。”她又开始例行公事地念叨。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一阵发冷。
她关心的,从来不是我过得好不好,而是我有没有按照她的方式生活。
“吃了。”我言简意赅。
“那就好。对了,你妹妹的换洗衣物忘拿了,就是她那件粉色的连衣裙,你明天找个闪送给我们寄过来。”
我被她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气笑了。
“妈,你看天气预报了吗?这么大的雨,你让我上哪儿找闪送?”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加钱嘛!多加点钱,肯定有人送的。”
【看看,这就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
弹幕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精准吐槽。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寄不了,雨太大了,不安全。”
“你……”我妈似乎没想到我会拒绝,噎了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妹妹不耐烦的声音:“妈,跟他废话什么,她就是懒!一件衣服都不肯寄,真是白养她了!”
我听得清清楚楚,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像个木雕。
窗外,“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下雨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和窗户上,发出密集的、令人心慌的声响。
我走到窗边,借着停车场昏黄的路灯,看到那些雨水落在地上,竟然冒起了一阵阵细微的白烟。
一股刺鼻的、类似稀硫酸的味道,顺着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
酸雨。
真的来了。
【第一轮考验开始。请检查门窗气密性,避免有害气体侵入。】
我立刻行动起来,用早就准备好的厚毛巾和胶带,把所有的门窗缝隙都堵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我瘫坐在沙发上,心脏还在狂跳。
世界,真的要变天了。
而我的家人,此刻正在几十公里外的“小瑞士”,为了一件粉色的连衣裙生我的气。
真是讽刺。
我打开一盒自热米含,浓郁的红烧牛肉味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
热气腾腾的米饭,是我此刻唯一的慰藉。
【在末日里,能吃上一口热饭,是最大的幸福。请珍惜。】
我看着弹幕,第一次觉得它没那么讨厌了。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吞没。
我关掉了车里所有的灯,只留下一盏最小的阅读灯。
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和那行金色的弹幕,在明明灭灭地发着光。
我突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至少,我不是一个人。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系统。】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熏醒。
天亮了,但窗外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
我小心翼翼地撕开胶带一角,朝外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公园里的草坪,已经变得焦黄枯萎。
那些高大的树木,叶子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枝干,像一只只伸向天空的鬼爪。
停车场上,几辆没来得及开走的小轿车,车漆被腐蚀得斑驳不堪,露出了底下暗色的金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化学品和腐烂植物的恶心气味。
这就是酸雨的威力。
【数据更新:全球地表植被损毁率42%,预计未来72小时内,小型生物将开始大量死亡。】
我看着弹幕上的冰冷数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手机信号变得时好时坏,网络也断断续续。
我好不容易刷新出新闻,头条全都是关于这场“百年不遇的特大酸雨”的报道。
专家们在电视上一脸凝重,呼吁市民尽量不要出门,关闭门窗。
但他们的措辞,依然是“恶劣天气”,没有人敢提“末日”这两个字。
恐慌,已经在暗中发酵。
我看到本地一个生活论坛上,有人发帖说自己家的狗淋了雨,回来后就开始脱毛、哀嚎,送去宠物医院也没用。
下面一堆人回复,说自己家的宠物也出现了类似症状。
还有人拍了照片,阳台上种的花,一夜之间全都枯死了。
“世界末日”的字眼,开始零星地出现在评论区,但很快就被删除了。
我爸妈又打来了电话,这次是视频。
信号很差,画面卡得像幻灯片。
“瑶瑶!你那边怎么样?这雨太邪门了!”我爸的脸一闪而过,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惊慌。
“我没事,一直在车里。”
“那就好,那就好。”他似乎松了口气,然后话锋一转,“你那还有吃的吗?山庄这边……餐厅关了,说食材供应不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自助早餐吗?”我明知故问。
“别提了!”我妈的声音插了进来,画面切换到她那张写满焦虑的脸,“就早上那一会儿,后面全乱了!好多人抢东西,跟疯了似的!我们什么都没抢到!”
妹妹林菲的脸也凑了过来,她好像哭过,眼睛红红的。
“姐,我好饿……我们能回来吗?回你那儿去?”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我沉默了。
【警告:你的家人会成为你最大的累赘。他们会毫无节制地消耗你的物资,并把你的善意当成理所当然。】
弹幕冷冰冰地陈述着事实。
“姐?你在听吗?”林菲催促道。
“路都淹了,很多地方还有积水,腐蚀性很强,车开不了。”我找了个理由。
“怎么会!新闻上不是说……”
“新闻有延迟。”我打断她,“你们待在酒店房间里,那里比在路上安全。”
“可我们没吃的了!”我妈尖叫起来。
“酒店总有应急储备的,你们去找工作人员。”
“找了!他们自己都藏起来了!这些天杀的!”
视频信号突然中断了。
我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我知道我不该心软。
但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
【圣母心泛滥是末日生存第一大忌。】
我烦躁地对空气说:“你闭嘴!”
【忠言逆耳。】
我没再理它。
我打开收音机,调到交通广播。
里面全是关于道路损毁、车辆抛锚的报道。
主持人用沉重的语气播报着一个个被封闭的路段。
我爸妈所在的山庄,正好位于其中一个重灾区。
他们,是真的回不来了。
至少暂时回不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为他们担心。
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接下来的几天,情况越来越糟。
水电供应彻底中断了。
我的房车,成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孤岛。
白天,我靠着那两块太阳能充电板,勉强维持着手机和一盏小灯的电量。
晚上,为了节省能源,我几乎都待在黑暗里。
网络彻底断了。
我与外界的唯一联系,就是那台老式收音机。
政府的通告一遍遍地播放,安抚着民心,承诺会尽快恢复秩序。
但谁都知道,这很难。
我每天的生活变得极度规律。
早上起来,检查物资,记录消耗。
中午,用卡式炉煮一小锅燕麦粥,配上半块午餐肉。
下午,我会听听收音机,或者看看我之前下载在平板里的电子书。
晚上,早早地睡觉。
【规律的生活有助于维持稳定的心理状态,这是长期生存的关键。】
弹幕偶尔会冒出来,像个严厉的教官。
这天中午,我正在吃饭,房车门突然被“砰砰砰”地敲响了。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勺子差点掉在地上。
“谁?”我压低声音问。
“小姑娘,开开门,我是住你隔壁那栋楼的王阿姨啊!”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王阿姨?
我有点印象,是个很热情的阿姨,以前在楼下碰到,还送过我自家种的小青菜。
【不要开门。】
弹幕立刻发出了警告。
“王阿姨,有事吗?现在外面不安全,政府不让出门。”我隔着门说。
“哎哟,我知道!可是阿姨家……实在是没吃的了。我儿子昨天发高烧,家里药也吃完了。小姑娘,你行行好,匀我一点吃的和药,行吗?阿姨给你钱!”
她的声音听上去非常虚弱,还带着哭腔。
我犹豫了。
我脑海里浮现出王阿姨平时笑眯眯的样子。
【人心隔肚皮。末日里,最不可信的就是人心。】
“阿姨,我这里……也不多了。”我狠了狠心,拒绝了。
门外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阿姨幽幽地说:“我看到……那天好多外卖往你这车上送……小姑娘,做人不能太自私啊……”
她的语气变了,不再是哀求,而是带着一丝阴冷的怨毒。
我浑身一僵。
她看到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今天不帮我,总有你求我的时候!”
她说完,重重地“呸”了一声,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靠在门上,后背全是冷汗。
我做错了吗?
【你做对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车后藏着两个男人,应该是她的儿子和丈夫。如果你开门,现在被啃得骨头都不剩的人就是你。】
我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上。
弹幕的话,像一盆冰水,把我那点可怜的同情心浇得一干二净。
原来,善良真的会害死自己。
从那天起,我再也不敢出声了。
有人敲门,我就装作没听见。
我把所有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不透出去。
房车,成了我的龟壳。
又过了几天,收音机里传来一个消息。
政府正在建立临时避难所,号召幸存者自行前往。
广播里公布了好几个地址。
其中一个,离我这里不算太远,大概十公里。
【机会来了。但避难所鱼龙混杂,并非长久之计。你的目标应该是军方建立的永久性安全区。】
安全区?
【是的。但进入安全区需要“门票”。要么你有足够多的物资去交换,要么……你有他们需要的特殊技能。】
特殊技能?
我一个失业的设计师,能有什么特殊技能?画图纸吗?
【别小看自己。你的空间规划能力、动手能力和学习能力,在重建文明的过程中,都是宝贵的财富。】
我第一次从这毒舌的弹幕口中,听到了一句类似鼓励的话。
我开始认真思考去避难所的可能性。
房车里的物资虽然还算充足,但总有耗尽的一天。
坐吃山空,不是办法。
我必须主动出击。
【在你行动之前,你需要升级你的交通工具和武器。】
交通工具就是这辆房车。
武器……
我翻箱倒柜,只找到一把我爸用来切水果的瑞士军刀。
这玩意儿,连个西瓜皮都捅不破,还指望它防身?
【打开你爸的渔具箱。】
我愣了一下,依言找到了那个被塞在角落里的、布满灰尘的箱子。
打开一看,里面除了鱼竿鱼线,还有一把……工兵铲。
铲头锃亮,边缘锋利,还带着锯齿。
我把它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这还差不多。接下来,改装房车。】
在弹幕的指导下,我开始了一项浩大的工程。
我把车里一些暂时用不上的、笨重的家具拆掉,比如那个华而不实的酒柜。
然后,用拆下来的木板和金属条,加固了车门和车窗。
我还把那把工兵铲,用皮带牢牢地固定在驾驶座旁边,一伸手就能够到。
【防御力提升。接下来是动力系统。】
弹幕让我检查了房车的发动机和轮胎。
幸运的是,这辆车保养得还不错。
【最后一步,规划路线。避开主干道,选择小路。记住,丧尸……哦不,被感染的人,会越来越多。】
我心头一凛。
被感染的人?
收音机里只说是“因不明原因引发的暴力倾向人群”。
看来,弹幕知道的,远比新闻里说的要多。
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用平板上离线下载的地图,规划出了一条最安全的路线。
万事俱备。
我决定,明天一早,天一亮就出发。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覆,怎么也睡不着。
激动,紧张,还有一丝对未知的恐惧。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
居然有信号了!
是一条短信。
我爸发来的。
“瑶瑶,我们到家了。你快开门。”
我猛地坐了起来,睡意全无。
到家了?
哪个家?我们那个早就卖掉的、市区的旧房子吗?
不对。
我立刻反应过来。
他们说的“家”,是我的房车。
我冲到驾驶室,撩开窗帘一角。
停车场昏暗的路灯下,三个人影正站在我的房车前。
是我爸,我妈,还有妹妹林菲。
他们看上去狼狈不堪,衣服又脏又破,头发凌乱,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
我爸正拿着手机,一遍遍地拨打我的电话。
我妈则在用力地拍打着车门。
“林瑶!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想憋死我们吗!”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终极考验来了。你的“家人”回来了。】
弹幕的字体,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我站在门后,一动不动,心跳得像打鼓。
开门,还是不开门?
这是一个比面对王阿姨时,要艰难一万倍的选择。
“姐!你开门啊!我好冷,好饿……”林菲的哭声也传了进来。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我不能让他们进来。
一旦开了这扇门,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都会瞬间崩塌。
我的物资,我的计划,我的生存希望……
都会被他们当成理所当然,然后挥霍一空。
“林瑶!你再不开门,我就砸车了!”我爸的怒吼声响起。
他开始用力地踹车门,发出“砰砰”的巨响。
我被这声音震得心脏发紧。
我看着被我加固过的车门,第一次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别白费力气了。”我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我不会开门的。”
门外的吵嚷声,瞬间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几秒,我妈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瑶瑶……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开门。”我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这里不是你们的家,是我的避难所。”
“你疯了!林瑶!这是我们花钱买的车!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们进!”我爸气急败坏地吼道。
“车是你们买的没错,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我花我自己的钱买的。”我冷冷地说,“你们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什么?两桶泡面,几根火腿肠,还有不到一格的水。”
“你……”他们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姐,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是一家人啊……”林菲又开始哭。
“一家人?”我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讽刺,“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让我给你们看家的时候,你们想起我们是一家人了吗?”
“出去玩,只带上会给你们长脸的妹妹,把我当成免费保姆的时候,你们想起我们是一家人了吗?”
“为了件破裙子,骂我懒,骂我白眼狼的时候,你们想起我们是一家人了吗?”
我每说一句,心里的那堵墙就更坚固一分。
这些年积攒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门外,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干得漂亮。亲情绑架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弹幕的赞美,并没有让我感到高兴。
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
“林瑶,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爸的耐心似乎耗尽了,“我数到三,你再不开门,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
“二!”
我握紧了手边的工兵铲。
如果他们真的砸车,我……
“三!”
预想中的撞击并没有发生。
我听到我妈小声对我爸说:“老林,别冲动!车砸坏了,我们住哪儿啊?”
然后是林菲的声音:“爸,妈,算了……我们去找别的地方吧,她已经不是我姐了。”
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
我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在哭他们,我是在哭我自己。
从今天起,我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恭喜宿主,通过人性初级考验。奖励:物资刷新卡一张。】
一行新的弹幕跳了出来。
物资刷新卡?
【使用后,可随机补充你目前最稀缺的一类物资。】
我擦干眼泪,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使用。
一道微光闪过。
我车里那个原本已经快要见底的清水箱,指示灯瞬间满格。
并且,水箱的容量,似乎还扩大了一倍。
我拧开水龙头,清澈的、带着一丝甘甜的净水流了出来。
我看着那股水流,突然放声大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去他的一家人。
去他的亲情绑架。
从现在开始,我只为自己活。
天亮了。
我发动了房车。
发动机低沉的咆哮声,像一首雄壮的战歌。
我开着车,缓缓驶离了这个我待了半个多月的停车场。
车轮碾过焦黄的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按照地图上规划的路线,我小心翼翼地在废弃的城市里穿行。
街道上空无一人,到处都是被遗弃的车辆和被酸雨腐蚀的建筑。
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身影,在远处蹒跚而行。
他们动作僵硬,眼神空洞,像极了电影里的丧尸。
【注意,前方路口有三名感染者,建议绕行。】
我立刻打了方向盘,拐进一条小巷。
房车庞大的车身,在狭窄的巷子里穿行,显得有些笨拙。
我开得心惊胆战,生怕一不小心就卡住。
好不容易穿过小巷,回到另一条稍微宽敞点的路上,我才松了口气。
避难所,就在前面不远了。
那是一个大型的体育馆,外面已经被铁丝网围了起来,有穿着迷彩服的士兵在站岗。
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前来寻求庇护的幸存者。
每个人都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我把房车停在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没有急着过去。
【先观察,不要贸然行动。】
我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入口的情况。
进入避难所,需要登记身份,并上交所有“武器”。
所谓的武器,五花八门,菜刀、水果刀、棒球棍……
然后,每个人会领到一份少得可怜的食物和水。
一小块面包,一瓶水。
这就是一天的量。
我看到一个男人因为嫌食物太少,和士兵起了争执,结果被毫不留情地拖到一边,用枪托狠狠地砸了几下。
周围的人,都冷漠地看着,没有一个敢出声。
这里的秩序,是靠暴力来维持的。
我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地方,真的安全吗?
【避难所只是临时的筛选场。真正的精英,会被送往安全区。】
“我怎样才能成为‘精英’?”我问弹幕。
【展现你的价值。】
我看着我那辆塞得满满当当的房车,心里有了主意。
我没有去排队。
而是开着车,直接朝着体育馆的侧门驶去。
那里似乎是物资进出的通道,有几辆军用卡车停在那里。
我的房车一出现,立刻引起了站岗士兵的警惕。
两名士兵端着枪,快步走了过来。
“停车!干什么的!”
我摇下车窗,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而真诚。
“长官,我叫林瑶,我想和你们的负责人谈一笔交易。”
士兵狐疑地看着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独自开着一辆房车。
“什么交易?”
“关于物资的交易。”我指了指我的车厢,“我有水,有食物,还有药品。我想用它们,换取一个进入安全区的名额。”
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通过对讲机,向里面汇报了情况。
很快,一个肩膀上扛着星的军官走了出来。
他大概四十多岁,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把目光投向我的房车。
“你说你有物资?”
“是的,长官。”我打开了车门,让他能看到里面堆积如山的物资箱。
军官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你想要什么?”
“一个去安全区的名额。如果可以,我希望带着我的车一起去。”我提出了我的条件。
军官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你的物资,有多少?”
“足够一个排的士兵,消耗一个星期。”我报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这还是我保守估计的。
军官的眼神,再次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是审视,而是多了一丝欣赏。
“你很有胆识,小姑娘。”他说,“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耍花样?”
“你可以派人上来检查。”我坦然地摊开手。
军官点了点头,对手下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两个士兵上了车,粗略地检查了一遍。
其中一个下来,在军官耳边低语了几句。
军官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成交。”他说,“不过,车不能带。安全区有规定。”
我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好。”我点了点头。
“你叫林瑶,是吗?”军官问。
“是的。”
“我叫周正。欢迎你,加入我们。”他朝我伸出了手。
我握住他那只宽厚有力的大手,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成功了。
我用我的智慧和勇气,为自己争取到了一张通往新世界的门票。
在周正的安排下,我将房车里大部分的物资,都转移到了军方的卡车上。
我只给自己留了一个登山包的量,足够我路上消耗。
做完这一切,我最后看了一眼这辆陪伴了我二十多天的“诺亚方舟”。
心里有些不舍。
“别看了。”周正拍了拍我的肩膀,“旧的世界已经过去了。未来,需要我们亲手去创造。”
我点了点头,背上行囊,跟着他走向一辆军用越野车。
就在我准备上车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妹妹林菲。
她和爸妈,正排在长长的队伍里,等待着进入避孕所。
她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了。
头发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脸上脏兮兮的,那件她曾经最宝贝的粉色连衣裙,也变得又脏又破。
她正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望着前面发放食物的士兵。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
她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姐!”她尖叫起来,不顾一切地想从队伍里冲出来。
她旁边的我妈,也看到了我,立刻拉着我爸,朝我这边挤过来。
“瑶瑶!是瑶瑶!”
他们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维持秩序的士兵,立刻上前阻拦。
“干什么!都给我回去排队!”
“长官!长官!那是我女儿!她在那儿!”我妈指着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周正皱起了眉头,看向我:“他们是你的家人?”
我沉默了。
我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宿主,做出你的选择。】
弹幕幽幽地浮现。
林菲还在那边哭喊:“姐!带我走!你带我一起走啊!”
我爸也冲着我吼:“林瑶!你这个不孝女!你发达了就想扔下我们不管吗!”
周围的幸-存者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有鄙夷,有嫉妒,有幸灾乐祸。
我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
周正的目光,也变得有些玩味。
他似乎想看看,我会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家庭伦理剧”。
我深吸一口气,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
然后,我转过身,对周正说:“长官,我不认识他们。”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我妈的咒骂,林菲的哭喊,我爸的怒吼……
都变得模糊不清。
越野车发动了。
透过车窗,我看到林菲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妈指着我的车,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着什么。
我爸的脸上,是绝望和怨毒。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后视镜里。
我没有错。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从他们把我一个人扔在房车里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亲情,就已经死了。
我只是,亲手埋葬了它而已。
【恭喜宿主,通过人性终极考验。奖励:技能升级卡一张。】
【检测到宿主拥有“初级设计”技能,是否升级为“中级机械改造”?】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一股暖流涌入我的大脑。
无数关于机械、电路、能源利用的知识,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我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现在,就算给我一堆废铜烂铁,我都有信心把它改造成一台能用的发电机。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废墟,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林瑶,欢迎来到新世界。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谁的女儿,谁的姐姐。
你只是你自己。
一个靠着自己的双手,就能活下去的,幸存者。
车队在满目疮痍的公路上行驶了三天。
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好几拨感染者的袭击。
但都被士兵们干净利落地解决了。
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那些曾经的“人”,是如何在枪口下,像烂泥一样倒下。
没有血。
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一种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
我吐了好几次。
周正递给我一瓶水,说:“习惯就好了。”
我看着他那张没有丝毫波澜的脸,知道他经历过的,远比我看到的要多得多。
第四天,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传说中的“曙光”安全区。
那是一座建立在山谷里的、由高墙和电网围起来的庞大基地。
这里,曾经是一个废弃的军事要塞。
如今,成了人类最后的希望之地。
进入安全区,比我想象的还要严格。
我们每个人,都接受了长达数小时的身体检查和心理评估。
确定没有任何被感染的风险,也没有反社会人格,才被允许进入。
我因为有周正的“引荐”,加上我主动上交了大量物资,所以受到了还不错的待遇。
我被分配到了一个单人宿舍。
虽然不大,但很干净,有独立的卫生间,每天还能保证三小时的电力供应。
这在末世,已经是天堂级别的待遇了。
和我同批进来的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们大多被分配到几十人一间的大通铺,每天都要为了抢夺一点点可怜的资源,而争得头破血流。
我再次庆幸自己当初的果断。
在安全区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技能认证中心”。
我要把我的“中级机械改造”技能,变成实实在在的“铁饭碗”。
认证过程很简单。
他们给了我一台报废的柴油发电机,和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让我在一个小时内,把它修好。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我只花了四十分钟,就让那台老古董,重新发出了轰鸣声。
负责考核的工程师,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他问。
“室内设计师。”我老实回答。
他噎了一下,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终,他给了我一个“A级”的评定。
这意味着,我成了安全区的“高级技术人才”。
我拥有了更好的住宿条件,更多的物资配给,甚至还有了选择工作的权利。
我选择加入了基地的“后勤维修部”。
每天的工作,就是修理各种出了故障的设备。
发电机、水泵、车辆……
工作很累,很脏,但我却乐在其中。
每一次,当我把一堆废铁,重新变成能运转的机器时,那种成就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
我用我的双手,为这个岌岌可危的世界,提供着一份小小的力量。
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充实。
白天工作,晚上回到宿舍,看看书,或者研究一下从废品站淘来的各种机械图纸。
我很少和人交流。
末世里,人心难测。
保持距离,是最好的自我保护。
那个叫“弹幕”的系统,也再没有出现过。
它就像一个完成了任务的引路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但我知道,它给我的那些知识和技能,已经融入了我的血液。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半年过去了。
安全区的秩序,越来越完善。
人们甚至开辟了农田,开始尝试种植一些耐活的作物。
生活,似乎正在一点点地回到正轨。
这天,我刚完成了一台抽水泵的维修,满身油污地回到宿舍,却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
是周正,和他身边一个陌生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林瑶,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科学院的李教授。”周正说。
“李教授好。”我点了点头。
李教授扶了扶眼镜,用一种非常炙热的眼神看着我:“林瑶同志,我看了你的档案。A级机械师,前职业是室内设计师。真是个天才。”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教授过奖了。”
“不,我没有过奖。”李教授的语气非常严肃,“我这次来,是想邀请你加入我的一个项目。”
“什么项目?”
“‘方舟’计划。”
李教授告诉我,虽然“曙光”安全区目前看似稳定,但从长远来看,地球的环境已经不适合人类大规模生存了。
科学院一直在秘密地进行一项研究。
他们计划建造一艘巨大的、可以自给自足的、能够在外太空长期航行的生态飞船。
也就是“方舟”。
他们希望,能在地球彻底崩坏之前,带着人类文明的火种,去寻找新的家园。
“这个计划,非常庞大,需要各个领域的顶尖人才。而你,”李教授看着我,“你在能源利用和微型生态循环系统构建上的天赋,是我们急需的。”
我愣住了。
去外太空?寻找新的家园?
这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李教授看出了我的疑虑,“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周正也开口了:“林瑶,这是人类的未来。我们需要你。”
我看着他们俩,一个军人,一个科学家。
他们的脸上,都写着同样的执着和坚定。
我沉默了很久。
最终,我点了点头:“我加入。”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会把我的命运带向何方。
但我知道,我不能拒绝。
因为,我也是人类的一员。
这个世界,也是我的世界。
我没有家人了。
但这里的所有人,或许,都可以成为我的家人。
加入“方舟”计划后,我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
我被调入了一个高度机密的地下实验室。
这里,汇集了整个安全区最顶尖的头脑。
物理学家、生物学家、工程师、社会学家……
我们每个人,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
我的工作,是负责设计“方舟”的能源核心和生命维持系统。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工程。
我每天都要处理海量的数据,绘制无数张图纸。
我把我在设计上和机械上的所有天赋,都发挥到了极致。
我经常连续几天几夜不睡觉,累了就在实验室的行军床上眯一会儿。
但我不觉得苦。
因为我能感觉到,那个承载着人类希望的庞然大物,正在我的手中,一点点地成形。
在一次模拟测试中,我设计的一套能源循环系统,成功地将能源利用率提升了百分之五。
不要小看这百分之五。
在漫长的太空航行中,它可能意味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额外航程。
整个实验室,都为之沸腾了。
李教授抱着我,激动得老泪纵横。
“天才!你就是个天才!”
那一刻,我看着周围一张张兴奋的、充满希望的脸,突然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你拥有多少,而在于你创造了多少。
不在于你索取了多少,而在于你付出了多少。
又过了一年。
“方舟”的雏形,已经基本建造完毕。
它静静地停放在基地的最深处,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
所有人都知道,启航的日子,不远了。
而我,作为核心系统的总设计师之一,也获得了第一批登上“方舟”的资格。
那天,周正来找我。
他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
“这是前几天,我们从一个小型避难所里,接收幸存者时,拍到的画面。”
我打开视频。
画面很昏暗,拍摄的地点,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
镜头扫过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
然后,我看到了他们。
我爸,我妈,还有林菲。
他们比我上次见到时,更加苍老和狼狈。
我爸的腿好像断了,靠在墙角,眼神空洞。
我妈的头发全白了,像个疯婆子一样,抱着膝盖,喃喃自语。
而林菲……
她正被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搂在怀里。
那个男人,正在用一块发霉的面包,逗弄着她,像在逗弄一条狗。
而她,竟然真的伸出舌头,去舔那块面包。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羞耻,只有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艰涩地开口。
“那个体育馆避难所,后来被一群暴徒攻破了。”周正的语气很平淡,“他们运气好,逃了出来,一路流浪到了这里。”
“他们……还活着。”
“活着。但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周正说,“尊严、思想、人性……都已经没了。只剩下活下去的本能。”
我关掉了视频,久久没有说话。
“你想怎么处理他们?”周正问。
我抬起头,看着他:“安全区,会接收他们吗?”
“会。但只能作为最底层的劳工。每天干最苦最累的活,换取最基本的口粮。”
我沉默了。
“林瑶,”周正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但你必须做出选择。‘方舟’的名额,只有一个。”
我笑了。
“长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方舟”。
“从我坐上你的车,离开那个体育馆的那一刻起,我的选择,就已经做完了。”
“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们是死是活,是尊严还是苟且,都与我无关。”
“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回过头,冲着周正,露出了一个灿烂的、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容。
“所以,不用再拿这些来试探我了。”
“我,林瑶,永远不会回头。”
周正看着我,愣了很久。
最后,他笑了。
他朝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总工程师。”
启航的日子,定在一个月后。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最后的调试工作中。
我没有再去关注我那所谓的“家人”的任何消息。
他们对我来说,已经和路边的石子,没有任何区别。
我偶尔会想起,那个最初出现在我眼前的弹幕。
【新手教程结束,祝您游戏愉快。】
现在想来,这或许不是游戏。
这是一场残酷的筛选。
它淘汰了所有软弱、依赖、自私的人。
而留下的,是那些坚强、独立、拥有创造价值能力的人。
比如我。
比如周正,李教授,和千千万万个为了人类未来而奋斗的无名英雄。
我们,才是这场“游戏”的,真正玩家。
启航那天,天色阴沉。
巨大的“方舟”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升空。
我站在驾驶舱的舷窗前,看着底下那片越来越小的、满目疮痍的蓝色星球。
我的故乡。
再见了。
我没有悲伤,也没有留恋。
我的心中,只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报告总工程师,所有系统运行正常!”
“能源核心输出稳定!”
“生命维持系统参数正常!”
耳边,传来一个个令人振奋的报告声。
我拿起通讯器,声音清晰而坚定。
“‘方舟’号,目标,比邻星。全速前进。”
飞船猛地加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深邃的宇宙之中。
亲情在生存面前,有时薄得像一层窗户纸。
本文标题:弟弟说冰箱里给我留了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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