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引赠曹将军霸
丹青引赠曹将军霸推荐文章1:唐诗三百首056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唐诗
唐诗三百首: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
唐,杜甫。
将军问武之子,孙虞京为父为亲门。
英雄歌剧精益文采风流金尚存,学科初学魏夫人。
大汉无过王又君,单亲不知老将至富贵。
与我不服云,开元之中常引荐。
承认树上难寻殿,林焉风尘少颜色。
曾经下笔开生面,两头头上进闲关。
门将腰间大雨溅,包弓落弓毛发动。
英姿飒爽来酣战,天地天满绿花葱。
化工如山貌不同,赤日天来去慈善。
九历沧河生长风,赵魏将军扶眷父。
一将惨淡金如空,丝须酒从真如初。
一起万古返马空,玉花侧在玉榻上。
榻上庭前一相向,至尊含笑吹赐金。
与人太不见惆怅,弟子涵盖走路试。
一人画满琼苏笑,但闻画乐不画虎。
人死滑流去雕丧将军,化散战有神欲逢佳士一血真极今漂泊干科技。
礼貌寻常行路人,途中返满洲浮掩白。
世上未有如公平,但看古来盛明夏。
丹青引赠曹将军霸推荐文章2:读诗笔记:郑虔与曹霸
【与古为徒】
一
近来断续读了些杜诗。过去熟悉的篇章且不提,倒是注意到某些算不上一流,也相对少被选家注意的作品。其中最使人难忘的,是《存殁口号》其二:
郑公粉绘随长夜,
曹霸丹青已白头。
天下何曾有山水,
人间不解重骅骝。
郑公即郑虔,是唐代著名的学者,擅画山水。从“随长夜”三字看,已经逝世。曹霸则擅画马,到杜甫作此诗时,也已垂垂老矣。所以诗题“存殁口号”,非常准确:杜甫想念他的老朋友,信口咏诗。当时一位已殁,连他的画,渐渐都要被人遗忘;一位尚存,却也是憔悴的老者,所剩时间不会太多。若以常情来设想,这样的诗篇,总是在抚今追昔中结束的。然而杜甫却有截然不同的意匠。他坦然而响亮地说:天下本来并没有“山水”这回事,世人也根本不懂得珍惜骏马。这两句破空而来,整个世界霎时沉寂,一片空茫。
前后两句之间并无明确的因果关系。读来不禁要问:是由于世情如此,才使郑、曹二位如此落寞,几乎白白耗费此生,还是由于他们一生遭遇如此,才让人对所处的世界心生厌弃,真切地感受到“人间不值得”?
语义纷纭,更有一种冷酷的读法:郑虔过世后,再也没有人能理解山水,“真山水”归于落寞;他的画必定会越来越少,直到亡佚,那么“画山水”也就会消失在人间。曹霸画的马也未曾流传至今。当时的人不能欣赏骏马,也就不懂得收藏他的作品。其实他们也不懂得珍惜人中龙凤,才让这位像骏马一样优秀的艺术家徒然垂老。后世回望,唐朝何尝有过山水这种东西呢?唐人号称爱马,也像是徒有虚名。
谈论唐代的绘画相当困难。今天我们确实看不到多少那时的山水画,更没有可靠的郑虔作品以供研究。曹霸画马已经失传,若非后人还热衷于临摹其弟子韩干的作品,其风格脉络将全然模糊。在今人眼里,杜甫的想法真实可感。这几句大白话,提示一种长远的视角:我们的行为,必将在后代成为历史。
二
杜诗胜义最多,且再聊陈数语。他是一位笃于友情的人,郑虔与曹霸都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诗中。于前者,有《醉时歌》《有怀台州郑十八司户》等好几篇;于后者,有《丹青引赠曹将军霸》《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
郑虔的命运非常可哀。他是天宝年间的官员,由广文馆博士迁官著作郎。安史之乱时,他身为京官,与同僚一起被掳掠,又被授予伪职,只得一面称病,一面暗中写信向皇帝剖白心曲。战乱平定后,论及旧事,仍然得罪,约于五十余岁时被贬官到台州,最后就死在那里。
杜甫认为郑虔从未投敌,连虚与委蛇都不曾有过,因此对其贬官台州的下场非常同情,甚至满怀愤慨,写出了“贾生对鵩伤王傅,苏武看羊陷贼庭。可念此翁怀直道,也沾新国用轻刑”(《题郑十八著作虔》)的句子。“新国”,自是指唐肃宗掌权后的新政局;而将一位颓唐半老的读书人贬官到浙江沿海,居然已经算是轻刑。
相信这位朋友,同情他的命运,分别时又未及相见。于是,在杜甫怀念郑虔的诗中,以《送郑十八虔贬台州司户伤其临老陷贼之故阙为面别情见于诗》最为可感:
郑公樗散鬓成丝,
酒后常称老画师。
万里伤心严谴日,
百年垂死中兴时。
苍惶已就长途往,
邂逅无端出饯迟。
便与先生应永诀,
九重泉路尽交期。
全篇字面简单。哀痛又狼狈的情感,本来难以修饰,诗人显然也无心雕琢字句。首联描绘故人形貌,说他只是一个没有用的老画家。颔联以“严谴”对“中兴”,已经是毫不掩饰的讽刺。颈联说明他走得急,自己到得晚,未能当面送别。全篇力量都押在末尾两句上——我想你没有机会回到中原,我也不会去往浙江海滨。你已经老了,时日无多,大约要死在异乡了吧?那么这次未曾碰面的告别,就是我们的永诀了。生前未尽的情谊,且留到死后再续。
前人对这首诗倒是评价很高,说末句情深一往,“不嫌太尽”。而我更有一种体会,是古人对于命运的认识。那时的交通与医疗条件远远不如今日,相聚与长寿都不可期待。造物主拨弄凡人,使他们总在经历生死。以至于时刻想象它,描述它,把它作为一个时间节点来反观人生。在古典世界里,这并不是新鲜的思路,只不过,格律诗法度谨严,篇幅又有限,就更加掷地有声。杜甫是真正亲历过战火的人,早就知道人命危浅。这两句沉痛的诗,可能全然出自现实。他确实认为这次生离就是死别。
沉痛遥指身后,而命运轮转早在个人降生之前。《丹青引赠曹将军霸》落笔不凡,第一句就点出曹霸的家世,是所谓“将军魏武之子孙,于今为庶为清门”。三国时曹操的后人,到唐代已沦落为庶民。先人的英雄事业已不可再现,曹氏一族的文采倒是传承下来。随后长篇信笔,极力描绘曹霸的艺术水平,赞美他为凌烟阁功臣画像时纤毫毕现,画御马也笔意精妙,远超同侪。这样一位好手,乱世中同样坎坷。他改变主题,开始画各种普通人。他的艺术无人能解,日暮途穷反遭白眼。他大约要在贫困中苟活下去,而杜甫觉得那是才人们共同的归宿。
贵胄子弟不能代代无忧,一技之长也无法施用,生存本身就是难题。亲历战乱的人,大约能共享一种对于无常的“普遍认识”。曹霸如此,杜甫也如此。在大时代里,他们都不能主宰生命,同样是微末的风尘。
三
读这些诗时,意识到论诗的两种路数。一部分人喜欢讨论篇章、结构、字词,我也如此。但一味讲求技法,就容易忽略《存殁口号》这样真情流露的小诗。另一部分人逐句串讲,联系史实,进行“赏析”。他们对《丹青引》这样的名篇反复推敲,绵密细致,可也会与“真”隔膜——站在交通发达、医疗进步、即时通讯进入生活的和平年代回望,说杜甫在乱世里“同情”他的朋友,实在难免居高临下。
有时,古今之间的“人同此心”打动读者,《赠卫八处士》等篇,因此能传诵千年;有时却是我们从诗里接触到今天已经很难拥有的经验,被它吸引过去。此语用以谈论战乱和潦倒,未免凉薄,然而事实如此。我们读诗,并努力设想情境,形成感受,虽然这样的模拟不足以尽当时情境于万一。
最终的感受竟是儿童式的畅想:假如郑虔与曹霸生前就有许多知音,不必仰帝王之鼻息,无须承担波折的命运,或者能够留下更多更好的作品。假如世人早有保存文物的意识,唐代艺术家的真迹或可靠摹本能够流传至今,倘若如此,今人回望当时,就不会觉得身处蒙蒙雾中。至少可以回答杜甫:你们当时有山水,也确实珍重人才。
(:陆蓓容)
《光明日》( 2019年01月25日 15版)
丹青引赠曹将军霸推荐文章3:
丹青引赠曹将军霸推荐文章4:曹雪芹为何偏爱“风流”?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刘上生
曹雪芹爱风流。友人张宜泉赠诗云:“爱将笔墨逞风流。”本文所论,主要是曹雪芹在写作《红楼梦》时,偏爱用“风流”一词。
“风流”是曹雪芹笔下的高频词。初步统计,在《红楼梦》前八十回中(据红研所校注本《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下引同)“风流”及带“风流”二字的词语共出现四十余次,平均一点七回一次,而后四十回只有两次,平均二十回一次。频率相差十余倍,而且词义也完全不同,第93回称嫖宿女尼的贾芹为“风流公子”,而曹雪芹从无这种用法。第65回写贾珍贾琏兄弟在尤三姐面前的丑态,只说二人“在风月场耍惯了的”,到程乙本才改成“贾珍贾琏这样风流公子”。他似乎不愿玷污“风流”这个词。前八十回,凡出于的叙述口吻,“风流”一词都是以正面含义使用的。即此一例比较,就可见后四十回及程乙本与曹雪芹的差异。
为什么曹雪芹如此偏爱“风流”一词?笔者认为,有下列三个原因。
首先,体现曹雪芹“大旨谈情”的著作意旨。
第一回僧道对话云:
那僧笑道:“……如今现有一段风流公案正当了结。这一干风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趁此机会,就将此蠢物夹带于此,使它去经历经历。”那道人道:“原来近日风流冤孽又将遭劫历世不成?但未知落于何方何处?”(下僧述绛珠还泪故事,此略)
此段对话中“风流”组词反复出现(共5次),第5回警幻仙姑还有“近来风流冤孽,缠绵于此处”之语,可见这是有意强调的概念。曹雪芹使用语词概念很严谨,他以“风流”喻逾越礼教的两性爱情(或同性恋情),但坚决拒绝将涉淫滥之事也称为“风流”(他用“风月”一词)。“公案”原为禅宗语录,宋代为话本小说一类名目,从官吏判案引申为复杂纠结的事件之意。“风流冤家”一语始见于元杂剧,至于“风流冤孽”之语,曹雪芹以前罕见,他借用佛教“孽苦”观念及民间流行的呼情人为“冤家”之语,表达两性情感缠绵纠结苦乐相兼的特点,神瑛侍者与绛珠仙草前世情缘到宝黛现实苦恋的故事,正是对“风流冤孽”等词语的最好诠释。第一回和第五回概述性词语的所谓“风流”实际上就是“情”的代称,它表明了在这部”大旨谈情”的小说中对“情”的鲜明肯定态度。
与此相反,后四十回虽然比较成功地描写了宝黛爱情悲剧,但他对“情”总体上是持佛家“色空”的否定态度。“喜笑悲哀都是假,贪求思慕总因痴。”(116回)“大凡古今女子,那‘淫’字固不可犯,只这‘情’字也是沾惹不得的。”(120回)这就使他在精心设计的与第一回和第五回对应的贾宝玉重游太虚境(116回)和甄士隐归结红楼梦(120回),虽然重现了警幻仙姑和僧道形象,却绝口不提前面反复强调的集中体现“情”的内涵的“风流”二字。
其次,回归正面词义,并发挥其在涉情内容方面的覆盖性和表现力。
“风流”是一个有着历世累积层和广泛运用面的词语。
从具象性的语词符号向抽象的比喻意义延伸演变,与社会思想文化变迁密切相关。学者指出,汉代出现的“风流”一词,指社会风尚(风气)及其流播,并被赋予了儒家“教化”内涵。魏晋以降,风流成为名士的特质,其主要内涵包含仪态风度以至个性精神,冯友兰谓之“人格美”。从南朝民歌、宫体诗乃至唐代诗歌中,风流的内涵已指向“佳丽”的服饰声色之美,指向两性间缠绵浪漫的情爱。(牟发松《说风流——其涵义的演化与社会历史变迁》,载《历史教学问题》2010年第2期)北宋以来到元明清乃至近代,“风流”词义从原来的褒义或中性发展出“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放荡淫乱等贬义,并被普遍运用。从士大夫上层到市井社会的享乐淫靡风气和通俗文学的流行,助长了“风流”的污名化。从名士风流、佳丽风流、情爱风流到色欲风流,雅文学与俗文学并用,褒义中性贬义多向延伸,这就是曹雪芹面对的复杂写作语境,他的高频正向运用,显然具有阻遏“风流”的污名色情化并使之回归美感精神层面的积极意图。
曹雪芹对“风流”一词的运用得心应手。即以人物描写和评述而论,同样用于女性美,写黛玉,就有众人眼中的“风流态度”(第3回)、宝玉梦中的“风流袅娜”(兼美似黛玉,第5回)、薛蟠眼中的“风流婉转”(黛玉,第25回)、与薛宝钗相比的“妩媚风流”(第28回)不同组合,贾珍贾琏眼里尤三姐的“绰约风流”,三姐自诩的“风流标致”(65回),都给人以可见可感却难以言传的品味空间。而男性则有近乎女性美的香怜玉爱的“妩媚风流”、年轻帅气的贾蔷贾蓉的“风流俊俏”(第9回),冯渊的“绝风流人品”(第4回)、秦钟的“举止风流”(第7回)、北静王的“风流潇洒”(第14回)等则显然除了颜值,还显示某种气度修养。贾宝玉的“恋风流”(第9回)似乎含有年少同性伴侣的暧昧,但他写《芙蓉诔》追求的“风流奇异”(第78回)却是极高的创新境界。以人物声口而论,史湘云的“是真名士自风流”是潇洒豁达,刘姥姥的“老风流”是逗笑取乐,贾蓉“谁家没有风流事”是无耻辩解,贾政以“风流隽逸,忠义慷慨”八字称道林四娘表现他除了坚守正统,也有放诞风雅的一面,而门客称恒王“千古第一风流人物”则阿谀取媚之态毕露。语境词义,各臻其妙。
最后,寄托曹雪芹崇尚魏晋的人格和审美理想。
前引张宜泉《题芹溪居士》诗云:
“爱将笔墨逞风流,庐结西郊别样幽。门外山川供绘画,堂前花鸟入吟讴。羹调未羡青莲宠,苑召难忘立本羞。借问古来何得似?野心应被白云留。”(一粟编《古典文学研究资料红楼梦卷》,中华书局1963年版,下引同)
张诗明确地把“风流”视为曹雪芹的人格特征,并且通过小注“(居士)姓曹名霑字梦阮”,揭示其“风流”不仅是艺术才华,更包含崇拜魏晋名士阮籍的叛逆性的独立人格追求。曹公友人敦诚《寄赠曹雪芹霑》诗“少陵昔赠曹将军,曾曰魏武之子孙……”内隐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将军魏武之子孙,于今为庶为清门。英雄割据虽已矣,文采风流今尚存”诗意,则强调“文采风流”的世代传承。敦氏兄弟在其他诗歌中,还进一步描写了曹雪芹的“傲骨”、“白眼”、“狂于阮步兵”等崇尚魏晋风度的“风流”特征。这种“风流”人格,绝非复古,实际上是反抗包衣奴役制度的反奴人格,质疑和反叛传统思想观念的独立人格,和呼唤个性觉醒、平等要求和博爱情怀的近代人格萌芽。
曹雪芹的“风流”人格,在小说中找到了最合适的审美理想载体,这就是与其人格契合的他所偏爱的黛玉晴雯形象。从性格看,晴黛并非完美,有着各自的缺陷。毫不隐讳地作了写实描述。但是,他却把“风流”的桂冠献给了林黛玉和晴雯。不仅多次描写黛玉的“风流”美,还直接把“风流”作为黛玉美质的符号。黛玉的《葬花吟》“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27回),以花自喻,《唐多令》哀叹“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70回),以柳自喻。这些诗词,何止如李纨所评“风流别致”?其“风流”,已经成为洁净情操傲世风骨深情心灵的专属符号。晴雯判词以“风流”极赞其美质,既是对“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反奴独立人格的强化,又以“风流灵巧招人怨”概括美质遭受摧残的悲剧命运。晴雯之死,则以“俏丫鬟抱屈夭风流”郑重标目,揭示晴雯悲剧即是“风流”美的悲剧这一深刻社会哲理命题。第77回庚辰本批曰:“可知晴雯为聪明风流所害也。一篇为晴雯写传,是哭晴雯也。非哭晴雯,乃哭风流也。”晴为黛影,晴黛一体,“诔晴雯即以诔黛玉”,“哭风流”,何止为晴黛而哭,也是为自我叛逆性的“风流”人格“不合于时、为世所弃”的命运而哭,宣泄着曹雪芹内心的无比悲愤。(刘上生)
: 光明网-文艺评论频道
丹青引赠曹将军霸推荐文章5:读诗笔记:郑虔与曹霸
【与古为徒】
一
近来断续读了些杜诗。过去熟悉的篇章且不提,倒是注意到某些算不上一流,也相对少被选家注意的作品。其中最使人难忘的,是《存殁口号》其二:
郑公粉绘随长夜,
曹霸丹青已白头。
天下何曾有山水,
人间不解重骅骝。
郑公即郑虔,是唐代著名的学者,擅画山水。从“随长夜”三字看,已经逝世。曹霸则擅画马,到杜甫作此诗时,也已垂垂老矣。所以诗题“存殁口号”,非常准确:杜甫想念他的老朋友,信口咏诗。当时一位已殁,连他的画,渐渐都要被人遗忘;一位尚存,却也是憔悴的老者,所剩时间不会太多。若以常情来设想,这样的诗篇,总是在抚今追昔中结束的。然而杜甫却有截然不同的意匠。他坦然而响亮地说:天下本来并没有“山水”这回事,世人也根本不懂得珍惜骏马。这两句破空而来,整个世界霎时沉寂,一片空茫。
前后两句之间并无明确的因果关系。读来不禁要问:是由于世情如此,才使郑、曹二位如此落寞,几乎白白耗费此生,还是由于他们一生遭遇如此,才让人对所处的世界心生厌弃,真切地感受到“人间不值得”?
语义纷纭,更有一种冷酷的读法:郑虔过世后,再也没有人能理解山水,“真山水”归于落寞;他的画必定会越来越少,直到亡佚,那么“画山水”也就会消失在人间。曹霸画的马也未曾流传至今。当时的人不能欣赏骏马,也就不懂得收藏他的作品。其实他们也不懂得珍惜人中龙凤,才让这位像骏马一样优秀的艺术家徒然垂老。后世回望,唐朝何尝有过山水这种东西呢?唐人号称爱马,也像是徒有虚名。
谈论唐代的绘画相当困难。今天我们确实看不到多少那时的山水画,更没有可靠的郑虔作品以供研究。曹霸画马已经失传,若非后人还热衷于临摹其弟子韩干的作品,其风格脉络将全然模糊。在今人眼里,杜甫的想法真实可感。这几句大白话,提示一种长远的视角:我们的行为,必将在后代成为历史。
二
杜诗胜义最多,且再聊陈数语。他是一位笃于友情的人,郑虔与曹霸都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诗中。于前者,有《醉时歌》《有怀台州郑十八司户》等好几篇;于后者,有《丹青引赠曹将军霸》《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
郑虔的命运非常可哀。他是天宝年间的官员,由广文馆博士迁官著作郎。安史之乱时,他身为京官,与同僚一起被掳掠,又被授予伪职,只得一面称病,一面暗中写信向皇帝剖白心曲。战乱平定后,论及旧事,仍然得罪,约于五十余岁时被贬官到台州,最后就死在那里。
杜甫认为郑虔从未投敌,连虚与委蛇都不曾有过,因此对其贬官台州的下场非常同情,甚至满怀愤慨,写出了“贾生对鵩伤王傅,苏武看羊陷贼庭。可念此翁怀直道,也沾新国用轻刑”(《题郑十八著作虔》)的句子。“新国”,自是指唐肃宗掌权后的新政局;而将一位颓唐半老的读书人贬官到浙江沿海,居然已经算是轻刑。
相信这位朋友,同情他的命运,分别时又未及相见。于是,在杜甫怀念郑虔的诗中,以《送郑十八虔贬台州司户伤其临老陷贼之故阙为面别情见于诗》最为可感:
郑公樗散鬓成丝,
酒后常称老画师。
万里伤心严谴日,
百年垂死中兴时。
苍惶已就长途往,
邂逅无端出饯迟。
便与先生应永诀,
九重泉路尽交期。
全篇字面简单。哀痛又狼狈的情感,本来难以修饰,诗人显然也无心雕琢字句。首联描绘故人形貌,说他只是一个没有用的老画家。颔联以“严谴”对“中兴”,已经是毫不掩饰的讽刺。颈联说明他走得急,自己到得晚,未能当面送别。全篇力量都押在末尾两句上——我想你没有机会回到中原,我也不会去往浙江海滨。你已经老了,时日无多,大约要死在异乡了吧?那么这次未曾碰面的告别,就是我们的永诀了。生前未尽的情谊,且留到死后再续。
前人对这首诗倒是评价很高,说末句情深一往,“不嫌太尽”。而我更有一种体会,是古人对于命运的认识。那时的交通与医疗条件远远不如今日,相聚与长寿都不可期待。造物主拨弄凡人,使他们总在经历生死。以至于时刻想象它,描述它,把它作为一个时间节点来反观人生。在古典世界里,这并不是新鲜的思路,只不过,格律诗法度谨严,篇幅又有限,就更加掷地有声。杜甫是真正亲历过战火的人,早就知道人命危浅。这两句沉痛的诗,可能全然出自现实。他确实认为这次生离就是死别。
沉痛遥指身后,而命运轮转早在个人降生之前。《丹青引赠曹将军霸》落笔不凡,第一句就点出曹霸的家世,是所谓“将军魏武之子孙,于今为庶为清门”。三国时曹操的后人,到唐代已沦落为庶民。先人的英雄事业已不可再现,曹氏一族的文采倒是传承下来。随后长篇信笔,极力描绘曹霸的艺术水平,赞美他为凌烟阁功臣画像时纤毫毕现,画御马也笔意精妙,远超同侪。这样一位好手,乱世中同样坎坷。他改变主题,开始画各种普通人。他的艺术无人能解,日暮途穷反遭白眼。他大约要在贫困中苟活下去,而杜甫觉得那是才人们共同的归宿。
贵胄子弟不能代代无忧,一技之长也无法施用,生存本身就是难题。亲历战乱的人,大约能共享一种对于无常的“普遍认识”。曹霸如此,杜甫也如此。在大时代里,他们都不能主宰生命,同样是微末的风尘。
三
读这些诗时,意识到论诗的两种路数。一部分人喜欢讨论篇章、结构、字词,我也如此。但一味讲求技法,就容易忽略《存殁口号》这样真情流露的小诗。另一部分人逐句串讲,联系史实,进行“赏析”。他们对《丹青引》这样的名篇反复推敲,绵密细致,可也会与“真”隔膜——站在交通发达、医疗进步、即时通讯进入生活的和平年代回望,说杜甫在乱世里“同情”他的朋友,实在难免居高临下。
有时,古今之间的“人同此心”打动读者,《赠卫八处士》等篇,因此能传诵千年;有时却是我们从诗里接触到今天已经很难拥有的经验,被它吸引过去。此语用以谈论战乱和潦倒,未免凉薄,然而事实如此。我们读诗,并努力设想情境,形成感受,虽然这样的模拟不足以尽当时情境于万一。
最终的感受竟是儿童式的畅想:假如郑虔与曹霸生前就有许多知音,不必仰帝王之鼻息,无须承担波折的命运,或者能够留下更多更好的作品。假如世人早有保存文物的意识,唐代艺术家的真迹或可靠摹本能够流传至今,倘若如此,今人回望当时,就不会觉得身处蒙蒙雾中。至少可以回答杜甫:你们当时有山水,也确实珍重人才。(:陆蓓容)
丹青引赠曹将军霸推荐搜索词:
1.丹青引赠曹将军霸原文及翻译
2.丹青引赠曹将军霸拼音版
3.丹青引赠曹将军霸翻译
本文标题:丹青引赠曹将军霸
声明:本站所有文章资源内容,如无特殊说明或标注,均为采集网络资源。如若本站内容侵犯了原著者的合法权益,可联系本站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