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31)《等待野兽》(作者刘灵)
稍微有点进取心年轻干部焦虑的其实是,腾出来那些单工职务给什么人,两劳单位从来没有哪个会缺心眼。谁不想安插两个用起来比较顺手,又称心,不背后捣鬼,骚蛊子,关系好的学员去才怪!用我们四合院同学的话说,那个人就是这个干部的面目了。他如果能安排得上一个听话,自己的人做单工,在底下脸面也有光彩。纵使在平级同事眼里,他本身也是更上一级领导的面目,从今往后,包括说话办事都显得份量更重。我对何源说:“用心想,也会多一些人理睬你。便少许多烦恼!”
“农场的人这辈子都在较劲。”何源说。
包括马房街强制留场就业人员及家属。
半响,蟑螂说:“林嘉琪你努力争取。”
“我吗?”我当时偏着脑袋瓜问。
“确实,多花点功夫!”何源打气说。
“想告诉我们,怎么帮你?”疯子问句。
我不会把四合院的那些瓜葛彻底忘了。
“我压根儿做不到。”我充满感激地说。
说句实话,发生过的任何事,没办法假装不存在。“嗯,没错。”必须及时止损。
“我们会消失在肮脏的人群。”何源说。
“迟早的事,慢慢来。”袁利会说。
(真对不起大家啊!我寻思。
“必须要尽量小心些。”疯子提醒我。
“狐狸就躲在旁边。”何源说。
“同样会来个猎人追杀你。”疯子说。
其实从前走出帮了纪波涛这一步,在四合院,我们早都顾不上那些横生枝节的事。
“鬼才搞得清楚真正意图。”何源说。
“相信世界不会亏待我。”蟑螂笑了。)
李志刚实在不愿意经常回忆大家被押送去峨沟戒毒所强行戒毒受的委屈。他高低说自己是冤枉的,就如同做了噩梦一样,坐在那条不可思议的贼船上。然而,倒退回去若干年,他性格比四合院所有人更加敏感。我意外发现,他真的是在煎熬,从精神到肉体,这次挫折可以说把李志刚整个人一生都改变了。他幻想过不同的生活方式,痛苦到脑袋瓜可能炸裂。值得庆幸的是李志刚慢慢承受下来了。(纪波涛带话让我告诉你,他确实没想过要害你,希望你从此后能够幸福。“案子反复调查,终于搞清楚了,是冤假错案。他们已经通知我,马上就会放我回家。”李志刚在大门洞告诉我。“祝贺你,男孩。”我说。)
“我同样希望他能获得幸福。”疯子说。
“生活的确相当无奈,会慢慢变好。”
“你什么时候遇到他的?”疯子又问。
“有一次在那个湖岸边的灰白公路上。”
我们在梦里回到戒毒所,走进针叶林。
“是这样。”蟑螂转脸对吴琼点了点头。
在针叶林阳光屋宿舍,抽烟的人吐烟圈。
我们头顶,有许多青灰色颤抖的烟丝缭绕着,活像小虫子。“什么才是幸福呢?”
每一个戒断治疗者都这样问陈璐博士,心理咨询师用同样话题问我们,彼此想在内心深处打开扇门,准确说,想找到条路。
过去处境不一样的人,对这个含糊其辞问题,见解和回答不尽相同——包括假的。
我在咨询师陈璐博士提问课上和同伴教育时回答室友兼对象,对于我而言,幸福所包括的全部意义就是随时随地可以有正经事情干,不是心灰意懒,对一切无所谓。
“出众的戒断成绩没法打破世俗看法。”
“有一颗勇敢的心,估计远远不够。”
“这些,可能超过了承受能力。”
“自信才是回到正常社会的盾牌。”
“厚颜无耻,同样感到没有对手。”
何源变得焦虑不安。他死活说,并且希望能有人爱,或者有个每天思念自己的人。
“有所期待,因此当出现任何突发情况,不觉得孤单。”他说,“还能站起来。”
“疲惫中能找到寄托。”我点头承认。
我俩在减压室回忆起了当年,即遥远,又恍惚就是昨天下午。四合院里那种大家称之为“雾都孤儿”的同学实在太多了,甚至是,就连从早到晚假装开心的牢头真实想法也差不多。我们背后讲有一些同学叫花子扭秧歌,只不过穷开心。我相信瘾君子多数死于孤独。画家和女医生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也只有把心填得满满当当,生活过充实了才有可能真正感受幸福,我们爱说阳光的温暖。脱毒治疗者希望周围每天别那么冷,出太阳。大家有逃出大铁门去针叶林附近拥抱,甚至接吻的激情。我曾经小心翼翼问过纪波涛,包括任何毒品能带给吸食者的欣慰,会不会就是这点。
“充其量是假像。”他亳不犹豫回答。
(从此,我被他偷偷摸摸派去马房街,那个鬼地方遍地垃圾,包括人。我私下告诉何源,我俩专心留意扔在咔咔角角的避孕套。包括偷埋的死婴,注意蛆虫爬出来。
“你要是不想看到腐烂成形婴儿的话。”
我俩确实三次见到过那种东西,有可能并不是,产生了幻想。蟑螂告诉我只不过是装草包里的猪崽胎衣。在绿头苍蝇撞得我俩晕头转向粪池中,简直太可怕了。“我们不明白,谁有剥夺一条生命活下去的权利,非扮演上帝角色。“打胎是罪恶!”
“你看到他来没有?”我问朱樱。
“纪波涛还没到。“她说,“魏明在。”
她先抢床沿坐下,我随便问了句,简易木床嘎吱嘎吱从不肯休息怪叫。我开始心惊肉跳,好像,隼头里藏着一只心不甘情不愿偷窥的甲壳虫。“结果,已成形的胎儿在妈妈子宫里被杀死。或与肿瘤一块儿长大。”我这样解释。何源总算回过神来。
“还没露面呢。”女医生气呼呼说。
“噢,他可能不来了。”何源皱眉头说。
丑老太婆,老妖怪,莫非你又饿了吗?
“吃过一点东西垫底,倒是不觉得饿。”
“那你慌什么呢?”我不理解问她。
女医生气喘吁吁,当天晚上又停电了。
“我觉得实在太好了。”蟑螂拼命叫喊。
“记得我年轻时,电要先保证四合院。”
我们还弄得不错吧?用不着这样怀疑,你会不会突然间想起我,或者说,梦到我们这种人居然进入了状态。老巫婆你确实不行了,那就换你女儿。两个姑娘无论谁都可以。大姑娘不在家,摘茶叶去了。小姑娘还没有完全成熟。马房街的女医生突然间脸颊涨得通红,有些紧张地盯住男孩。
老巫婆接二连三使眼色,得意忘形到有什么人从门口乱糟糟窄街吧唧吧唧经过,啪嗒啪嗒跑过都完全没注意。原来她迷恋上找年轻小伙子做爱。她淫荡地喊了一声:
“噢哦,快来抱抱我吧!”
“谢谢你!”那个单工说。
怎么说呢,今天的确是倒了大邪霉。)
我在阳光屋减压室回忆起,如果女医生想尽办法用点儿高级化妆品就可能让她的皮肤尽可能变得更白嫩些,手指拇肚触感相当好。“或者我会重新考虑?”我思忖。
何源建议,再喝半年老鹰岩春风减肥茶。
“鬼知道那时候他们怎么翻脸成仇的。”
一只花蜘蛛躲在轮状网犄角旮旯。黑寡妇虎视眈眈。她毒蜘蛛一样朝我猛扑过来。
“我差点风干变成张人皮。”我苦笑说。
针叶林阳光屋去往酸枣沟精神病医院半道上,再延伸到遥远的峨沟农场,两劳单位和戒毒所,居然有那么多人平白无故,或者说莫名其妙死于兄弟姐妹们臆断的谋杀案,我们会不会有可能真的就是“人格分裂”,或者“去真实感”,与谁有关呢?
“一个孤独成了习惯,再怎么好,陪你走到路的尽头,恍然大悟原本都是过客。”
在骑行队那些日子,我突然对何源回忆起了在针叶林阳光屋许多快乐自由的时光。
何源缓缓点头,确实开了个小组会,讨论学习,今天主要是对大家讲,有些人可能突然走,因而对留下来的家庭成员思想会产生波动。“会有半数人情绪受影响!”
吴琼开口说,露出漂亮的白牙齿。她忧心忡忡,在这里重点需要强调还是那些老生常谈。“毒品、复吸才是我们阳光屋兄弟姐妹们的强大敌人。”我冲她点头,表示听得懂,是特殊,又不那么难理喻仇人,爱人,害人精。“戒毒所本就是战场。”
“大家千万要牢牢守住这个阵地啊!”
“希望兄弟们回去后,别再偷嘴。”
也同样包括请假,不久还回到阳光屋的那几个人。希望大家一定更要珍惜来之不易的自由,把握好分寸。阳光屋这个家,并不是干部的家。不是武警的家。不单是戒毒与禁毒自愿者的家。不单是组长的家。也不光是积极分子们的家。而是我们所有病人的家,是迫切需要,有心想戒除毒品兄弟姐妹们的家。“同样是大伙儿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跟魔鬼,跟魔法师的学徒亡命拼杀的战场。”邓玉博插话说。“一个人有再多缺点,肯处处忍让,能换位思考,阳光屋就是他最明智的选择。”这里表面上没有硝烟,对大家同样生死悠关。
“未来祸福只在一念之间。”我说。
“不知从何时何地起,有点儿心慌。”
“碰到没聊几句卡壳的人相当难了解。”
“总感觉对方非常脏,特别是作为同伴教育对象,又是室友。像恋人生活别扭!”
“具体到小事又说不清楚。”何源说。
“也就是一刹那间的感觉。”我笑起来。
“瘾君子都会感到孤独。”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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