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文章里，老胡剖析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对民族主义的看法。简而言之，就是民族对立是资产阶级出于自身扩大市场，增殖资本的需要而刻意煽动的。在共产主义者看来，爱国主义就是国际主义，无产阶级追求所有民族的解放，而不只是一个民族不受另一个民族压迫。


　　列宁


　　列宁对马克思主义的民族理论做了发展和改进。与马恩一样，列宁认为民族问题的最终解决依赖于无产阶级的国际团结与联合斗争。他批评了资产阶级民族主义，认为它只是资产阶级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分裂无产阶级的工具。


　　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帝国主义列强不断对外扩张、剥削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国家的历史背景下，列宁指出，国际无产阶级革命的一个重要基础，就是争取民族自决权。对此，他在1914年的文章《论民族自决权》中做了详细论述。


　　“所谓民族自决，就是民族脱离异族集体的国家分离，就是成立独立的民族国家。”


　　列宁承认，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对于落后国家发展生产力，摆脱帝国主义的殖民剥削具有积极作用。但他强调，无产阶级不能盲目追随资产阶级的民族主义，而应提出自己的原则政策，即坚持民族自决权、反对任何形式的民族特权和压迫。无产阶级在民族问题上不能被资产阶级的狭隘民族利益所左右，而应从国际主义和阶级斗争的角度看待民族问题。


　　“工人认为必须在原则上划清两种趋势。被压迫民族的资产阶级只要同压迫民族进行斗争，我们无论如何总是要比任何人都更坚决地给予支持的，因为我们反对压迫最大胆最坚决。当被压迫民族的资产阶级拥护自己的资产阶级民族主义时，我们就要反对。我们反对压迫民族的特权和暴力，同时丝毫也不纵容被压迫民族要求特权的趋向。”


　　“每个被压迫民族的资产阶级民族主义，都含有反对压迫的一般民主主义内容，而我们无条件支持的正是这种内容，同时要严格地区分企图使自己民族具有特殊地位的趋向。”


　　“例如，乌克兰能不能组成独立国家，这要以预先不得而知的千百种因素为转移。我们并不想凭空猜测，只是坚决拥护这一毫无疑问的原则：乌克兰有成立这种国家的权利。我们尊重这种权利，我们不赞成大俄罗斯人有统治乌克兰人的特权，我们教育群众承认这种权利，否认任何一个民族的国家特权。”


　　苏联加盟共和国


　　列宁领导下的苏联，践行了列宁民族自决的思想。1917年布尔什维克党上台后，苏维埃政府承认境内各民族有权选择是否脱离俄国，建立独立的国家。许多共和国在苏联建立后享有名义上的高度自治，如乌克兰、白俄罗斯、外高加索联邦等。另外，苏联推行了民族区域自治的政策，允许各民族在苏联内部建立自己的自治区域，如自治共和国、自治州和民族区域。


　　列宁时期，苏联主张各民族在文化、语言、宗教等方面平等发展，甚至推行了“原住民族化政策”（Korenizatsiya），鼓励少数民族使用自己的语言和发展自己的文化，减少俄语的强制性推广。少数民族的学校、政府文件和出版物都使用本民族语言。


　　站在今天看，列宁的民族政策是成功还是失败了呢？从苏联的角度讲，当然是失败的。从斯大林开始，苏联就对列宁的民族政策进行了全面反动，将重点转向了国家的集中化和对各民族的严格控制。尽管表面上苏联保持了“各民族平等”的政策，但实际上逐渐推行了一种强制同化和集权的政策。


　　斯大林


　　斯大林统治期间，各加盟共和国的自治权被大大削弱，中央政府对地方事务的控制越来越强。许多民族被强制迁移，特别是在二战时期，车臣人、鞑靼人、伏尔加德意志人等民族被流放到苏联的偏远地区，原因是他们被怀疑为“敌对势力”或“间谍”。尽管各民族在理论上有权使用自己的语言，实际操作中，斯大林推行了俄语的强制推广，削弱了地方语言的使用，文化同化政策变得更加严厉。


　　斯大林去世后，赫鲁晓夫推行了“去斯大林化”，部分缓解了民族政策的压制，许多被流放的民族得以返回家园，少数民族在文化方面的权利有所恢复。然而，到了勃列日涅夫时期，民族政策再次趋于集权。俄罗斯族成为了苏联的“主导民族”，而其他少数民族的权利受到进一步限制。


　　看过老胡的《辛亥革命不该讲民族主义吗？》就知道，斯大林和勃列日涅夫推行的，以俄罗斯族为主，同化其他民族的民族政策，其实与孙中山倡导的“汉族为中心，使满、蒙、回、藏同化于我汉族，成一民族主义国家”的民族政策不谋而合，实质上都反映了资产阶级的民族主义思想。我党将斯大林之后的苏联称为“苏修”。实际上，苏联在民族政策上对马列主义的背叛，从斯大林时期便已开始。


　　但是列宁在苏联种下的“民族自决”的种子并没有被消灭，反而在苏联的高压政策下牢牢扎根，进一步强化了各少数民族的民族主义和对俄罗斯族的民族仇恨，并最终在戈尔巴乔夫改革之后爆发。在民族主义的推动下，苏联于1991年解体，15个加盟共和国纷纷宣布独立，苏联的民族政策最终失败。车臣问题和乌克兰问题等流弊则一直困扰俄罗斯到今天。


　　对于前苏联境内被压迫的各少数民族来说，他们则是列宁“民族自决”思想的受益者。列宁在苏联建立的联邦制，以及在《苏维埃联邦宪法》承认各民族的自决权，包括脱离苏联、建立独立国家的权利，都为苏联的解体，各民族脱离苏联独立建国埋下了伏笔。


本文标题：社会主义者怎么看待民族主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