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有条消息让我震惊了好久：郭敬明向庄羽道歉了，并且还要跟庄羽一起成立反剽窃基金。


　　15年前，北京高院判定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对庄羽的《圈里圈外》构成了整体性抄袭。当时郭敬明抱着士可杀不可辱的信念，梗着脖子拒不道歉。如今这滑跪确实太过猝不及防了。


　　最近聊这个话题的up主也有不少，所以我今天想换个角度，聊聊郭敬明和他那个「我和郭敬明男女有别」的一生之敌韩寒。


　　我上中学的时候，郭韩两人的影响力就堪称并驾齐驱，他们先后成名于黄浦江畔的新概念作文大赛，又是两个长得还算清秀的青年，年幼无知的我甚至嗑过他俩的cp，


　　只是现在，这两个曾经占据中国青春读物市场的青年作家，一个从桀骜不驯的少年变成了沉默的中年男人，一个挨着最狠的骂赚着最多的钱。他们的人生有平行，有相交，看似奔向不同的方向，但似乎又将同步归于沉寂。


　　01


　　如果按照励志模范的标准来评价，那么20岁前的郭敬明绝对比韩寒强得多。


　　一直以来，大家总是拿郭敬明的身高开玩笑，比如迷你帝王攻，跳起来打姚明膝盖这种梗。但很少有人知道，郭敬明四岁患上败血症，才导致他发育迟缓，到现在都很瘦小。


　　先天不足，但后天可以逆袭。来自四川小城自贡的他非常争气，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初中的时候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到高中，可以排到年级前二十的样子，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稍微努力一下就能考上清华北大的水准。


　　随便考清北估计是吹逼，但作为一个小镇男孩能考进上海大学，而且8岁就开始赚稿费，先后两次获得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小四老师绝对是励志典范。


　　小镇出身，童年患病，自立自强，认真读书，靠知识改变命运，郭敬明的故事放到现在就是典型的中国梦啊，颁个十大杰出青年都不过分。


　　再看看韩寒，出生于上海，以长跑体育特长生的身份升入上海市松江二中。1999年，他以《杯中窥人》一文获得首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


　　面对大好前程，他退学了，也等于自动放弃了保送大学的机会。当时很多人都以为他退学是因为叛逆，是为了反对应试教育，是为了当作家，其实都不是，他就是成绩太烂了，留级留得心态崩了，只能退学。


　　对于这段经历，他在书里大言不惭地说：七门功课亮红灯照亮我的前程。之后也没少说过「到现在都一直在庆幸自己没去上大学」、「高考作文很蠢」之类的话。


　　韩寒成了「读书无用论」的重要论据。


　　这种装X的事情要是发生在2020年，是要被广大做题家喷到退网的。


　　纵然应试教育弊端多，但对于绝大多数非一线城市的普通人来说，这是最公平甚至是唯一的上升渠道。


　　韩寒有幸生在上海，又有才华傍身，他抨击应试教育的样子，跟晋惠帝问「何不食肉糜」，鲁豫问留守儿童「为什么不吃肉」也没太大区别。


　　但好在叛逆是年轻人的特权，18岁的时候不叛逆，等三四十了有老婆孩子就来不及了。


　　当所有人都被应试教育折磨地死去活来的时候，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帅哥，孤注一掷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还成功了，韩寒的才气、傲气、运气那都是爽文男主级别的。


　　相比之下，郭敬明这种平铺直叙的三好学生故事，就有些黯淡无光了。


　　02


　　2000年，退学的韩寒出版了否定中国教育制度的《三重门》，该书累计发行200万册，韩寒拿到了五十万的版税。


　　五十万是什么概念？2000年上海的平均房价才三四千。


　　也许是看到了韩寒的成功，也许是为了清华北大的保送，第二年，三好学生郭敬明只身一人去上海参加第三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决赛，以《假如明天没有太阳》一文拿下一等奖。


　　可惜造化弄人。在他参赛的这一年，新概念的保送制度刚好取消了。因此，即便连续两年获得一等奖，郭敬明还是得回去高考。


　　造化弄人一般不会只有一次。这回，一向以作文见长的郭敬明居然失手了，60分满分的作文平常拿58/9分，高考只拿了30分。最后去了第二志愿的上海大学。


　　正是这所变态的学校让郭敬明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


　　严歌苓在《呆下去，活下来》中写自己刚刚到美国的经历，她说：「你甚至不是成熟的，你要从最幼稚的语言开始表达，要从最基本的生活手段学起；孩子一样悄悄模仿别人向投币洗衣机里投币，观察别人如何在地铁门口刷车卡，留心别人怎样开关千奇百怪的公共厕所水龙头。」


　　我不知道看我这篇文章的人中，有多少是从小镇来到大城市念书的，我相信一开始，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适应。有的不适应语言，有的是菜品口味，有的是生活方式。更多的，是面对突如其来的繁华，内心的那种兴奋、紧张和局促。


　　如果说，这种从小镇到大城市的转变对大多数人来说是「见世面」，那么对于郭敬明来说，则更像是一种令人难堪的「文化冲击」。


　　郭敬明念的是影视编导（没错，郭导其实是科班出身），全班除了他都是上海人，老师讲课用上海话，他在下面根本听不懂。周围的同学永远在用最新款的手机，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每天不重样。而郭敬明囊中羞涩，只能用最老土的手机，在食堂吃饭，不敢去餐厅，更不敢出去逛街。


　　大二的时候他去了一个活动现场，穿了一套自己觉得好看的衣服，却被工作人员用嫌弃的表情羞辱了一番。


　　他妈妈来上海看他，因为不会在地铁口刷卡，被人用上海话辱骂。


　　其实原先他在老家的时候，家庭条件在当地还算可以，穿的用的都是同学中最好的。


　　可在这个城市，他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种强烈的落差，让19岁的郭敬明本能的感到愤怒、自卑、耻辱。


　　他后来对记者说过，你是没有办法靠一己之力改变这个社会的，但是你可以去学懂它的规则，然后去玩死他们。


　　大概就在19岁，曾经的小镇青年郭敬明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为了成功不择手段的钮祜禄·敬明。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学会了上海话，并不断地寻找出名的机会。刚好当时春风社想找一个人包装成「韩寒第二」，郭敬明在他们的帮助下推出了自己的第一部玄幻小说《幻城》。


　　03


　　2003年，《幻城》出版后，短短几个月就拿下了50万的销量，郭敬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韩寒第二」，完成了从学生到作家的蜕变。


　　而韩寒本人已经跑去玩了两年的赛车了。


　　那两年间，韩寒出了一本书叫《像少年啦飞驰》，获得了当年全国图书畅销榜排名第一。这本书我也有，小时候没读懂，后来大学拿出来再读，还是感觉奇怪，但这是韩寒的书，如果我看不懂，那肯定是我的问题。


　　直到后来在序言里看到，他说这本书前前后后写了一年，因为时间隔得太久，有时候前面写的内容早就忘了，所以结构比较松散。


　　我说我怎么看得云里雾里的，合着您是自己都忘了自己在写什么啊。


　　那他为啥写这本书呢，因为玩赛车没钱了，一年下来光换轮胎都要花上几十万元，《三重门》那五十万根本不够他霍霍的。你以为韩寒赛车只是玩票，没想到写小说才是。


　　所以郭敬明和韩寒这两个人，表面上都是作家，但比起写作，前者更喜欢金钱，后者更喜欢赛车，文字不过是他们达到各自目的的一个工具。


　　郭敬明靠《幻城》一举成名之后，与韩寒的瑜亮之争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说是瑜亮之争，郭敬明基本不在媒体面前提韩寒，而韩寒则是名言不断，说跟「郭敬明男女有别」，又说两人床头吵架床尾和，还说郭敬明的书就是写给城乡结合部的人看的。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郭敬明在《梦里花落知多少》抄袭之后风评太差，舆论场上怎么都不占优势，跟谁对比都是被骂的那个。


　　不过呢，郭敬明虽然因为拒绝给庄羽道歉遭到了整个作家圈的一致批判，但就在他被千夫所指的时候，长江出版集团站了出来，帮他开公司，把他弄进作协帮他洗白，还帮他搞定了上海户口。


　　长江出版集团好歹也是国企，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种事？


　　废话，当然是为了赚钱啊。管它什么文化人、出版人，资本永远是逐利的。前段时间那些演技节目上赶着去请于正、郭敬明，不就是把于正、郭敬明当活靶子嘛，草船借箭，都是冲着流量和钱去的。


　　郭敬明和长江出版集团合开的公司叫柯艾，即最世文化的前身。


　　这次梦幻联动中，郭敬明推出了长篇小说《悲伤逆流成河》《小时代》《爵迹》系列，还带来了落落、七堇年、苏小懒、安东尼、笛安等青年作家。


　　那些年，全国的图书市场被长江出版集团的青春读物抢尽了风头。


　　而另一头的韩寒，除了时不时恶心一下郭敬明外，乘着新浪博客的东风，做了公知头子。直到2011年，他祭出著名的韩三篇，为公知生涯画上了句号。


　　中间他也做过杂志《独唱团》，第一期中，罗永浩发布了《秋菊男的故事》，然后《独唱团》就没有然后了，罪魁祸首是谁不用我说了吧。韩寒为了《独唱团》也算呕心沥血，赛车收入全部砸进去，但还是不够，只能下海代言。


　　2012年之前，韩寒是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从赛车到办大尺度的杂志到当公知，属于若为自由故，什么都可抛的那种人。跟郭敬明这种掉钱眼儿里的商人比起来，伟光正太多。


　　但在2011年，他经历了好友的离世和女儿的诞生，讨厌束缚的他第一次意识到「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20年前，他以退学为荣，十几年后再接受采访，他却说退学是一个非常失败的决定，让大家不要学。


　　20年前，他说七门红灯，照亮我的前程，十几年后他改口：红灯永远不能照亮你的前程，照亮你前程的，是你的才能。


　　就连当公知的岁月也被他全盘否定，他说自己那时候就是键盘侠，义愤填膺的东西看起来挺正义，实际上没有什么用，浪费时间和才能。


　　韩寒变得现实了。


　　从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渐渐变成了一个需要为女儿赚钱、需要审时度势的成熟男人。


　　正如郭敬明10年前在大学就发现的那样，当你发现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办法改变规则的时候，最终还是只能去适应，去学会，去运用。


　　04


　　无论办杂志、拍电影，还是对于社会真相的认知，韩寒总比郭敬明慢一步，但郭敬明却永远是被拉踩的那个。


　　命运总是眷顾韩寒。


　　我想到之前看过冯小刚的一个纪录片，里面他说，自己出身小市民家庭，要想成功，一方面要主动出击，另一方面又很被动，需要不断得去取悦他人。


　　这一点，就跟那些世家子弟和大院儿出来的不一样。文艺世家出来的，由于父母在行业内的影响力和资源，花三分力便能获得十分的效果，而家里当官的，那更不用说，父母的影响力也能填补才情的不够。


　　像他跟张艺谋，就是自己砍出来的路，没有人帮忙，也没有人指望得上。


　　有人生在罗马，有人穷尽所有奔向罗马。


　　有人天生就能去尝试追求马斯洛需求的最高层，而有人年少时就已经参透了社会的真相，学会了最残酷的规则。


　　这个时代的成功学是割裂的。


　　一方面，我们不满郭敬明之辈为了成功不择手段，另一方面，他们也确实通过这些不光彩的办法实现了社会阶层的跃迁，被鲜花、掌声簇拥。


　　这种矛盾感就像18岁以前，你以为只需要好好学习就能获得一个光明的未来，但走出家门走上社会才发现，比起做题和个人奋斗，家境与出身或许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


　　在这种脱钩的价值观中成长，有的少年被恶龙教会做人，有的少年自己成为了恶龙。


　　无论是一直成长的韩寒，还是一黑到底的郭敬明，都在身体力行地告诉你，能让你抵达心中罗马的从来不是热爱，而是一个个实际的目标。


　　踏雪无痕的是理想，泥足深陷的才是皮囊啊。


本文标题：韩寒赛车做公知，郭敬明抄袭办杂志，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