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戚然是什么意思推荐文章1:2020高考作文模拟题导写:有关“稻草定律”的写作指导和示例

  有关“稻草定律”的写作指导和示例


  衡水中学3月考场作文


  阅读下面的材料,根据要求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议论文。


  朋友圈流传着一个“稻草定律”:路边的一根稻草如果没人理会,它永远只是一根稻草。但如果卖白莱的人用它捆绑白菜,它的价值就与白菜一样;卖螃蟹的人拿它去掴绑螃蟹,它就与螃蟹的价值一样了。人的价值有时也像一根稻草,与自身无关,就看你与谁在一起。但也有人觉得“稻草定律”并非人生宝典,稻草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稻草,螃蟹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螃蟹。螃蟹的美味是稻草永远不会具有的。稻草不应通过攀附他人来提升自己的价值,稻草的价值在于它是稻米成长的母体,而它孕育的稻米的价值也是螃蟹所不具备的。


  要求:根据材料内容及范围立意,自选角度,自拟题目,不得套作和抄袭。


  材料介绍了“稻草定律”和人们对“稻草定律”的看法。“稻草定律”的内涵是人的价值有时与自身无关,就看与谁在一起;但有人却不认同“稻草定律”,即稻草本身有着自己的价值,稻草没有必要攀附别人。从“稻草定律”的角度分析,立意有:


  环境决定事物(人)的价值;


  如何增加人的附加值。


  从稻草具有自己的价值,无须攀附别人的角度分析,立意有:


  成功需要找对平台;


  依附他人不可取;


  人的价值取决于自我的品质。


  范文一


  人不独以群分


  西工大附中高二B7 王馨怡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此常言也。夫稻弃于地也,固稻矣;缚于蔬也,其价与蔬同;缚于蟹也,其价与蟹同。嘻!物个有别,人各有分,虽有分者,吾不以蟹蔬之价而论稻之价也,不以群分之论为至道也。


  出淤泥而不染者,虽近墨而不黑。夫东晋之纷乱,有五柳远庙堂而锄豆,不苟折腰,不效穷途;李唐之浮华,有青莲不事权贵之人,云衣花容,脱靴捧砚;赵宋之偏安,有放翁铁马冰河入梦,不任戎狄,北望中原。此三子者,猥以稻比之,未缚“权贵”之蟹也,而今吾等以其德而视之高于权贵者。虽然,世之亲权贵而随波逐流者远多矣。先贤虽处污流,不为之染,是不以群分也。


  攀附而逐流者,虽近朱而不赤。古之贪官污吏,佞臣小人,未尝不与芝兰玉树同堂也,然少有善终,故曰:“处芝兰之室而不觉其芳”。由史观今,鉴明镜也,可以知兴替。今日之政治清明,经济蓬勃,不言而喻之;今日之社会进步,人心向善,不言而喻之。虽然,欺民税以贮己财,居高位而不称禄,依权利之“蟹”“蔬”,层层而深之,终事发而陷囹圄者,未尝不有之也。清明之世,人本各有其值,强依攀附,终随波而逐流者,则不识己之价,自误于污流也,虽使近朱,犹为朱中之墨,故不以群分也。


  自识而善其值者,不近朱墨而自成。夫稻之价,在育其米,蟹之价,在味之鲜,二者本无可比之处也。使稻善其值,充籴谷之粮仓;使蟹善其值,成美味之佳肴;稻不可成珍馐,蟹不可贮仓粮。稻有稻之功,蟹有蟹之妙,胡为乎糅之而迫其相纠?于人而视之,亦若此矣。人之自视,人之视人,不可以“近朱”“近墨”专断之,自视尤其贵也。每卧于榻思己不如人,日即与人攀交,汲汲而戚戚然者,庸人也。智者知己之长,许不在文史,当在数理;不在书本,可在音乐;不适彬彬之文质,盘马弯弓未可知。人生在世,惟识己之值,方自悦自成。


  当今太平之时代,无戎马之倥偬,少风云之变幻,而人事亦杂。安于群为是,出于众多非,世人视此,常信而不疑,各自惶惶然恐异于群,实谬矣。群聚于网络,傍势而论,唇枪舌剑,常非实质之批驳,独为论之而论之,其意安在也?吾辗转不能知。况因人之论而施己之行,生于旁人之目,现世之悲也。今人于其身也,知之渐薄,皆“群分”之恐然。


  嗟乎!人不独以群分,实分于自身也。事之理亦奇趣也。


  范文二


  独特而美丽的自我


  西工大附中高二B8 黄若禹


  正所谓“存在即合理”,地球上每一种存在形式都有它存在的理由,也有他独立的价值,一颗稻草,育良黍。一只螃蟹,作珍馐,稻草不必依螃蟹而实现自我,反之亦然。因而我们不应通过攀附别人来实现自我的价值,而是通过努力奋斗发现并实现自身的价值。


  勿攀附,活出独立人格。


  浮萍依附水,星星点点,风一来便消弥,毛虫攀附于树,寄生度日,终无法化蝶,有人趋炎附势,逐渐丧失自我,沦丧为别人的副产品。为何?万钟则不辨,礼仪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也;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论穷乏者得我欤?这样的追求太物质太普通,这样活着没有意义。你只是依附别人活着的寄生虫,别人的价值并不等于你的。我们活在世上,穷首不过数十年,如果所留给世上的不过是依附别人浑浑噩噩一生,那么愧对于自己,至少要在临了,觉得此世无憾,这世间,我来过一遭,而这需要一颗独立的心,一个独立的人格,拥有不同别人契合自身追求,并汲汲向此努力。


  如此,方可无悔终生,实现自身价值。


  须自琢,绽放个人色彩。


  有一句话叫做成功的模式不可复制。这话古今适用。于国适用,于个人也适用。恒公葵丘会盟,德服诸侯。以强盛的国力,如玉的德行成就自我,成就霸主。宋襄公未能看清自我价值,东施效颦,最终落得贻笑大方。于彼时宋即宋,无齐之蒸腾日上国力。但宋殷商后裔礼乐开化,其礼乐制度也是齐所不具备的。若宋能认清自我价值,并努力奋斗实现自我价值。即使宋无法以霸主傲居。亦能让天下人心向往之。同样,在生活中,别人的价值不容否认,也不可取代。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清自己对别人,对社会的价值。同时相信存在即合理。每个人之于社会必有其独特的毋庸置疑的价值。并努力发掘它,尽最大可能绽放自己的价值。绽放个人色彩。


  每个人活着都是造物主的礼物。我们都是独特的。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够将自己的价值发挥至极。那么整个社会都在高效有机运转中绽放个性色彩。如此我们方可算是实现自我价值。


  范文三


  个体价值总需自身赋予


  西工大附中高二B7 郑一凡


  人们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反观这句话,很多条件下,近朱者一定“赤”吗?捆绑螃蟹的稻草如螃蟹般珍贵吗?同理,近墨者一定“黑”吗?捆绑白菜的稻草一定是低贱的吗?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个体价值的实现,不可空泛地“假借外物”,而是应该依靠自身赋予。


  华而不实者,难以长久。


  外表的华丽是用来为自身之美锦上添花的,而万不可取代内在的美好。“网红时代”,“小视频时代”的初衷本是好的,但如果渐渐地本末倒置,违背社会道德规范,也就很快被淘汰。比如,有人利用小视频“展示”自己在杳杳钟声下破坏古迹的“能力”,无疑是最大化的自取其辱。而且,这样的内容如果让思想未成熟的未成年人模仿,或是借之一哄堂大笑,不知会带来怎样难以改变的负能量。所以,这样的“参与者”总会被更发自肺腑,对社会更有价值的内容所替代。事实证明,华而不实,便不配拥有“华”,终难长久。


  出淤泥而不染,果见其真。


  “淤”者,不一定是恶劣的环境,而是代指各种各样的环境。无论是怎样的境况,荷花依旧不染,金子依旧发光。环境恶劣,我自向阳生长;环境优越,我也循规蹈矩地追求初心。可见,价值永远出于自身,并体现于自身,而与怎样的环境、怎样的形式主义无关。泰国“野猪”少年足球队洞中探险遇难,各国全力营救。而追溯这件事的根源,他们竟是为了一个成年礼的习俗而进行的探险,最终面对不测风云而使生命受到威胁。“成年礼”的初衷是什么?难道只是有勇气面对危险山洞?这是荒谬的。真正的成长是自己在一点一点的人生阅历中所积累的。只有心中有正确方向,也无需经历形式上的外界强加。终归出淤泥而不染者,本就不染。


  时人不识木,自攀凌云。


  个体意义既然与环境无关,因而创造它也应“自攀”,其实不应被“时人不识”所干扰,也不应该只为那“始道高”而求索。自己的价值应被自己决定,并受益于自身。耶鲁高材生秦玥飞选择在农村创造自身价值,事实证明,他成功地将自己的知识储备与实践相结合,创造了更大化的价值。而严修,张伯苓,执着行走在自己的那条路上,共创南开教育史,追求教育的开明和学术的自由,即使会遇到质疑和否定,也不问归途,追求未知。他们的相同之处在于永不偏离自己的轨道,自己决定自己的价值。


  所谓的“稻草定律”,不应该成为一种准则,因为它只是一种逃避,一种自欺,而要成为怎样的角色,关键在自己。


  范文四


  稻草的价值


  西工大附中高二B7 王梅子萱


  我们时常谈论人的价值,时常思考自己的价值。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如同一根稻草,即使渺小,即使微不足道,随风飘荡,我们也都是有价值的。我们的价值在于我们本身,而不在于与他人的价值相捆绑。


  稻草,你本来就很美。


  古往今来,人们对于美的追求推动了一定程度上的文明的发展。美是什么?它不仅是一种感官上的愉悦,更是一种事物自身所散发出的质朴的本真。《伊索寓言》中有这样一个故事:一只乌鸦羡慕其它鸟儿,于是将它们散落在地上的五彩的羽毛搜集起来,粘在了自己的身上。所有的鸟儿都惊讶于它的美丽,而一阵大风吹过,乌鸦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这时候鸟儿们才知道它的真实面目不过是只乌鸦而已。这则故事告诉我们,人的价值在于自身,这种价值,不能通过依附别人或者让自己“变成别人”而获得。在金色的麦浪中,我们是那挺不起腰来,孕育着洁白稻米的稻草。就好像,在社会中的一个个独立的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为自己的人生添彩。这样的稻草,难道是卑微的吗?难道这样伟大的稻草不是美丽的吗?金色的稻草映射着太阳洒下的光,它不似花朵明艳,不敌柳枝妩媚,但美丽的稻草有它的价值。你能在稻田中找出两株完全相同的稻草吗?它们不仅美丽而有价值,还是那么地独一无二。


  稻草,你独立地思考。


  奥斯特曾经写道:“人是有思想的芦苇。”人的价值,往往是思想的具体表现。你怎么想了,便决定怎么做了。无论是志向做“麦田里守望者”,守护心里的家园,还是燃烧在炉火中,用自己的身躯温暖别人,这都是你的价值。不得不承认,于天地莽苍之间的我们,就像一根易折的稻草——轻易地屈从于他人,将自己的价值与他人捆绑在一起。稻草易折,人却不然,我们与稻草还是有所有不同的。人们会思考,因思考而有了思想,因有了思想而有了志向。人生的价值,是个人意志的体现。


  自然的法则,是每个人的分工不同,每个人擅长的也都不一样。即使是根稻草,我们也有选择自己人生价值的空间。


  范文五


  稻草的价值


  西工大附中高二B8 钟嘉图


  稻草是一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也正因为普通,它的价值所在就变得难以捉摸,“稻草”也具有了借代上的广泛性。譬如就有所谓的“稻草定律”,讲稻草的价值取决于在路边、和白菜还是螃蟹捆在一起,意在代指人的价值与此类似,还特意要说明是“有时”类似。


  然而真是如此吗?加上“有时”之后,这句话看似有了几分道理,但我们不得不来深究一下这中间“价值”的意味。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便是这句话的实例,我们暂且假定给宰相看门是件值得被看成“七品官”的大任,如果这个看门的人安分守己也就罢了,一旦他像某些文学作品中大官家中骄横的仆人一般,作为一个旁人,是断然不会把他当成道德模范的,更别提所谓的“七品官”了;其次,能把“给宰相看门”当成这样一种“光荣”的话,只能说明他追求的或内心认为的“价值”只是功名利禄,而且甚至到了极度疯狂的地步,能不要脸地把别人身上的价值给自己“分享”,殊不知只沦为明眼人的笑柄。


  那么“稻草”的价值又在哪里呢?从前面我们可以发现,只有自身达到的成就与境界才是真正能被大众认同的,正如稻草孕育出稻米。人虽然有不同之处,但也可以各自发挥自己的长处,取得自己的价值。而要取得自己的价值,我想以下几点是必要的:


  首先要树立自信。对功名利禄这些东西汲汲追求之人,除了真的“莫名地”喜爱以外,大半是缺乏自信,也缺乏自己的方向。我们常将理想比作“灯”,实在是贴切——黑暗中的人不知道黑暗,只有光才能让人知道有黑暗。


  其次要修身养性。有了方向是不够的,还要有扎实的基础。要实现自己的价值,就像“螃蟹”一样,要先成为螃蟹——抑或是“稻草”要有结出稻米的条件一样。


  最后要志存高远。也许我们能够或者已经实现了自己认为的一些“价值”,但我们往往会发现,总有新的目标与价值在等待我们去达到。而这时,家国情怀也就变得格外重要了。


  稻草虽然微小而普通,可即便如此,它依然有创造“不普通”的价值的可能——人也如此。


  戚戚然是什么意思推荐文章2:《列子》原文 译文(七)

  《列子》又名《冲虚真经》,是战国早期列子、列子弟子以及其后学所著哲学著作,后被尊为《冲虚真经》,其学说被古人誉为常胜之道。是中国古代思想史上的重要著作之一。其思想与道家十分接近,后来被道教奉为经典。


  杨朱第七


  【原文】


  杨朱游于鲁①,舍于孟氏。孟氏问曰:“人而已矣,奚以名为?”曰:“以名者为富。”“既富矣,奚不已焉?”曰:“为贵。”“既贵矣,奚不已焉?”曰:“为死。”“既死矣,奚为焉?”曰:“为子孙。”“茎奚益于子孙?”曰:“名乃苦其身,痛其心。乘其名者,泽及宗族,利兼乡党,况子孙乎?”“凡为名者必廉,廉斯贫;为名者必让,让斯贱。”曰:“管仲之相齐也,君婬亦婬,君奢亦奢②。志合言从,道行国霸。死之后,管氏而已。田氏之相齐也,君盈则己降,君览则己施③,民皆归之,因有齐国,子孙享之,至今不绝。若实名贫,伪名富。”曰④:“实无名,名无实。名者,伪而已矣。昔者尧舜伪以天下让许由、善卷⑤,而不失天下,享祚百年。伯夷、叔齐实以孤竹君让而终亡其国⑥,饿死于首陽之山。实、伪之辩,如此其省也。”


  【注释】


  ①杨朱——战国初思想家,又称为杨子、陽子居、陽生,魏国人。主张“贵生”、“重己”、“全性葆真,不以物累形”,孟子说他:“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②君婬亦婬,君奢亦奢——张湛注:“言不专美恶于己。”


  ③君盈则己降,君览则己施——张湛注:“此推恶于君也。”


  ④曰——以下仍为杨朱之言。


  ⑤尧舜伪以天下让许由、善卷——杨伯峻:“尧以天下让许由,事又见《庄子·逍遥游篇》。舜让天下于善卷,亦见《庄子·逍遥游篇》及《盗跖篇》。”


  ⑥孤竹君——杨伯峻:“《御览》四二四、《类聚》二十一引并无‘君’字,是也。”


  【译文】


  杨朱到鲁国游览,住在孟氏家中。孟氏问他:“做人就是了,为什么要名声呢?”杨朱回答说:“要以名声去发财。”孟氏又问:“已经富了,为什么还不停止呢?”杨朱说:“为做官。”孟氏又问:“已经做官了,为什么还不停止呢?”杨朱说:“为了死后丧事的荣耀。”孟氏又问:“已经死了,还为什么呢?”杨朱说:“为子孙。”孟氏又问:“名声对子孙有什么好处?”杨朱说:“名声是身体辛苦、心念焦虑才能得到的。伴随着名声而来的,好处可以及于宗族,利益可以遍施乡里,又何况子孙呢?”孟氏说:“凡是追求名声的人必须廉洁,廉洁就会贫穷;凡是追求名声的人必须谦让,谦让就会低贱。”杨朱说:“管仲当齐国宰相的时候,国君婬乱,他也婬乱;国君奢侈,他也奢侈。意志与国君相合,言论被国君听从,治国之道顺利实行,齐国在诸侯中成为霸主。死了以后,管仲还是管仲。田氏当齐国宰相的时候,国君富有,他便贫苦;国君搜括,他便施舍。老百姓都归向于他,他因而占有了齐国,子子孙孙享受,至今没有断绝。像这样,真实的名声会贫穷,虚假的名声会富贵。”杨朱又说:“有实事的没有名声,有名声的没有实事。名声这东西,实际上是虚伪的。过去尧舜虚伪地把天下让给许由、善卷,而实际上并没有失去天下,享受帝位达百年之久。伯夷、叔齐真实地把孤竹国君位让了出来而终于失掉了国家,饿死在首陽山上。真实与虚伪的区别,就像这样明白。”


  【原文】


  杨朱曰:“百年,寿之大齐①。得百年者千无一焉。设有一者,孩抱以逮昏老,几居其半矣。夜眠之所弭②,昼觉之所遗,又几居其半矣。痛疾哀苦,亡失忧惧,又几居其半矣。量十数年之中,悠然而自得亡介焉之虑者③,亦亡一时之中尔。则人之生也奚为哉?奚乐哉?为美厚尔,为声色尔,而美厚复不可常厌足④,声色不可常玩闻。乃复为刑赏之所禁劝,名法之所进退,遑遑尔竞一时之虚誉,规死后之余荣,貌尔顺耳目之观听⑤,惜身意之是非,徒失当年之至乐,不能自肆于一时,重囚累梏,何以异哉?太古之人知生之暂来,知死之暂住,故从心而动,不违自然所好,当身之娱非所去也⑥,故不为名所劝⑦;从性而游,不逆万物所好,死后之名非所取也,故不为刑所及。名誉先后,年命多少,非所量也。”


  【注释】


  ①齐——定限。


  ②弭——除去。


  ③悠然——音 yóu(由),舒适自得貌。介——微小。


  ④厌——通“餍”,吃饱,引申为满足。


  ⑤貌——独行貌。顺——《集释》:“‘顺’,《道藏》白文本、林希逸本、元本、世德堂本并作‘慎’。《意林》引同。”顺通慎。


  ⑥当身——俞樾:“‘当身’乃‘当生’之误。下云,‘死后之名非所取也’,‘当生’与‘死后’正相对。下文云,‘且趣当生,奚遑死后’,是其证。”


  ⑦劝——《集释》:“北宋本、汪本、《四解》本‘劝’作‘观’,今依吉府本、《道藏》白文本、世德堂本正。”


  【译文】


  杨朱说:“一百岁,是寿命的极限。能活到一百岁的,一千人中难有一人。即使有一人,他在孩童与衰老糊涂的时间,几乎占去了一半时间。再去掉夜间睡眠的时间,去掉白天休息的时间,又几乎占去了一半。加上疾病痛苦、失意优愁,又几乎占去了一半。估计剩下的十多年中,舒适自得,没有丝毫顾虑的时间,也没有其中的一半。那么人生在世又为了什么呢?有什么快乐呢?为了味美丰富的食物吧,为了悦耳的音乐与悦目的女色吧,可是味美丰富的食物并不能经常得到满足,悦耳的音乐与悦目的女色也不能经常听得到与玩得到。再加上要被刑罚所禁止,被赏赐所规劝,被名誉所推进,被法网所阻遏,惶恐不安地去竞争一时的虚伪声誉,以图死后所留下的荣耀,孤独谨慎地去选择耳朵可以听的东西与眼睛可以看的东西,爱惜身体与意念的是与非,白白地丧失了当时最高的快乐,不能自由自在地活一段时间,这与罪恶深重的囚犯所关押的一层又一层的牢笼又有什么区别呢?上古的人懂得出生是暂时的到来,懂得死亡是暂时的离去,因而随心所欲地行动,不违背自然的喜好,不减少今生的娱乐,所以不被名誉所规劝,顺从自然本性去游玩,不违背万物的喜好,不博取死后的名誉,所以不被刑罚所牵连。名誉的先后,寿命的长短,都不是他们所考虑的。”


  【原文】


  杨朱曰:“万物所异者生也,所同者死也。生则有贤愚、贵贱,是所异也;死则有臭腐、消灭,是所同也。


  虽然,贤愚、贵贱非所能也,臭腐、消灭亦非所能也。故生非所生,死非所死,贤非所贤,愚非所愚,贵非所贵,贱非所贱①。然而万物齐生齐死,齐贤齐愚,齐贵齐贱②。十年亦死,百年亦死,仁圣亦死,凶愚亦死。生则尧舜,死则腐骨;生则桀纣,死则腐骨。腐骨一矣,孰知其异?且趣当生,奚逢死后?”


  【注释】


  ①贱非所贱——张湛注:“皆自然尔,非能之所为也。”杨伯峻:“‘故生非所生’诸‘所’字下疑皆脱‘能’字。此数语紧承‘贤愚贵贱非所能也,臭腐消灭亦非能也’而言。细绎张注及下文卢解,似其所见本俱有‘能’字。”


  ②齐贵齐贱——张湛注:“皆同归于自然。”卢重玄解:“贤愚、贵贱、臭腐、消灭皆形所不自能也,不自能,则含生之质未尝不齐。”


  【译文】


  杨朱说:“万物所不同的是生存,所相同的是死亡。生存就有贤有愚、有贵有贱,这是不同的;死亡就有腐烂发臭、消失灭亡,这是相同的。即使是这样,贤愚与贵贱也不是人所能办到的,腐臭、消灭也不是人所能办到的。所以生不是人所能生,死不是人所能死,贤不是人所能贤,愚不是人所能愚,贵不是人所能贵,贱也不是人所能贱,然而万物的生与死是一样的,贤与愚是一样的,贵与贱也是一样的。活十年也是死,活百年也是死。仁人圣人也是死,凶人愚人也是死。活着是尧舜,死了便是腐骨;活着是桀纣,死了也是腐骨。腐骨是一样的,谁知道它们的差异呢?姑且追求今生,哪有工夫顾及死后?”


  【原文】


  杨朱曰:“伯夷非亡欲,矜清之邮①,以放饿死②。展季非亡情③,矜贞之邮,以放寡宗④。清贞之误善之若此。”


  【注释】


  ①矜清之邮——矜,顾惜。清,清白。邮,通“尤”,最。介夷过于清白,指周武王灭商后,伯夷耻之,誓不食周粟,至饿死于首陽山之事。


  ②放——音 fǎng(访),至。


  ③展季非亡情——展季,即展禽,名获,字季,又称柳下惠,春秋时鲁国人,仕为士师,为人正直,不阿谀奉承。


  ④寡宗——宗,宗族。寡宗,指宗族后代很少。


  【译文】


  杨朱说:“伯夷不是没有欲望,但过于顾惜清白的名声,以至于饿死了。展季不是没有人情,但过于顾惜正直的名声,以至于宗人稀少。清白与正直的失误就像他们两人这样。”


  【原文】


  杨朱曰:“原宪窭于鲁①,子贡殖于卫②。原宪之窭损生,子贡之殖累身。”“然则窭亦不可,殖亦不可,其可焉在?”曰:“可在乐生,可在逸身。故善乐生者不窭,善逸身者不殖。”


  【注释】


  ①原宪窭于鲁——原宪,春秋时鲁国人,一说为宋国人,字子思,亦称原思,孔子弟子,性狷介,住草棚,穿破衣,子贡曾嘲笑他。孔子为鲁司寇,以原宪为家邑宰。窭,音 ju(据),张湛注:“贫也。”


  ②子贡殖于卫——子贡,姓端末,名赐,字子贡,孔子弟子,卫国人。殖,指货殖,经商。


  【译文】


  杨朱说:“原宪在鲁国十分贫穷,子贡在卫国经商挣钱。原先的贫穷损害了生命,子贡的经商累坏了身体。”“那么贫穷也不行,经商也不行,怎样才行呢?”答:“正确的办法在于使生活快乐,正确的办法在于使身体安逸。所以善于使生活快乐的人不会贫穷,善于使身体安逸的人不去经商。”


  【原文】


  杨朱曰:“古语有之,‘生相怜,死相捐。’此语至矣。相怜之道,非难情也,勤能使逸,饥能使饱,寒能使温,穷能使达也。相捐之道,非不相哀也,不含珠玉,不服文锦,不陈牺牲①,不设明器也。晏平仲问养生于管夷吾②。管夷吾曰:‘肆之而已,勿壅勿阏③。’晏平仲曰:‘其目奈何?’夷吾曰:‘恣耳之所欲听,恣目之所欲视,恣鼻之所欲向,恣口之所欲言,恣体之所欲安,恣意之所欲行。夫耳之所欲闻者音声,而不得听,谓之阏聪;目之所欲见者美色,而不得视,谓之阏明;鼻之所欲向者椒兰④,而不得嗅,谓之阏颤⑤;口之所欲道者是非,而不得言,谓之阏智;体之所欲安者美厚,而不得行,谓之阏适;意之所欲为者放逸,而不得行,谓之阏性。凡此诸阏,废虐之主⑥。去废虐之主,熙熙然以俟死⑦,一日,一月,一年,十年,吾所谓养。拘此废虐之主,录而不舍⑧,戚戚然以至久生⑨,百年,千年,万年,非吾所谓养。’管夷吾曰:‘吾既告子养生矣,送死奈何?’晏平仲曰:‘送死略矣,将何以告焉?’管夷吾曰:‘吾固欲闻之。’平仲曰:‘既死,岂在我哉?焚之亦可,沈之亦可,瘗之亦可⑩,露之亦可,衣薪而弃诸沟壑亦可,衮衣绣裳而纳诸石椁亦可(11),唯所遇焉。’管夷吾顾谓鲍叔黄子曰:‘生死之道,吾二人进之矣。’”


  【注释】


  ①牺牲——古代祭祀所用牲畜的通称。


  ②晏平仲——即晏婴,字平仲,春秋时齐国大夫。


  ③阏——音 e(厄),阻塞。


  ④椒兰——花椒和兰草,都很香。


  ⑤颤——张湛注:“鼻通曰颤。”


  ⑥废虐——张湛注:“废,大也。”《释文》:“废虐,毁残也。”


  ⑦熙熙然——《释文》:“纵情欲也。”


  ⑧录——检束。


  ⑨戚戚然——忧惧貌。


  ⑩瘗——音 yi(意),埋葬。


  (11)衮衣——古代皇帝及上公的礼服。椁——棺外的套棺。


  【译文】


  杨朱说:“古代有句话说:‘活着的时候互相怜爱,死了便互相抛弃。’这句话说到底了。互相怜爱的方法,不仅仅在于感情,过于勤苦的,能使他安逸,饥饿了能使他吃饱,寒冷了能使他温暖,穷困了能使他顺利。互相抛弃的方法,并不是不互相悲哀,而是口中不含珍珠美玉,身上不穿文彩绣衣,


  祭奠不设牺牲食品,埋葬不摆冥间器具。晏婴向管仲询问养生之道。管仲说:‘放纵罢了,不要壅塞,不要阻挡。’晏婴问:‘具体事项是什么?’管仲说:‘耳朵想听什么就听什么,眼睛想看什么就看什么,鼻子想闻什么就闻什么,嘴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身体想怎么舒服就怎么舒服,意念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耳朵所想听的是悦耳的声音,却听不到,就叫做阻塞耳聪;眼睛所想见的是漂亮的颜色,却看不到,就叫做阻塞目明;鼻子所想闻的是花椒与兰草,却闻不到,就叫做阻塞嗅觉;嘴巴所想说的是谁是谁非,却不能说,就叫做阻塞智慧;身体所想舒服的是美丽与厚实,却得不到,就叫做抑制不住舒适;意念所想做的是放纵安逸,却做不到,就叫做抑制本性。凡此种种阻塞,都是残毁自己的根源,清除残毁自己的根源,放纵情欲一直到死,即使只有一天,一月,一年,十年,这就是我所说的养生。留住残毁自己的根源,检束而不放弃,忧惧烦恼一直到老,即使有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也不是我所说的养生。’管仲又说:‘我已经告诉你怎样养生了,送死又该怎样呢?’晏婴说:‘送死就简单了,我怎么跟你说呢?’管仲说:‘我就是想听听。’晏婴说:‘已经死了,难道能由我来吗?烧成灰也行,沉下水也行,埋入土中也行,露在外面也行,包上柴草扔到沟壑里也行,穿上礼服绣衣放入棺椁里也行,碰上什么都行。’管仲回头对鲍叔黄子说:‘养生与送死的方法,我们两人已经说尽了。’”


  【原文】


  子产相争①,专国之政。三年,善者服其化,恶者畏其禁,郑国以治,诸侯惮之。而有兄曰公孙朝,有弟曰公孙穆。朝好酒,穆好色。朝之室也聚酒千钟,积曲成封②,望门百步③,糟浆之气逆于人鼻。方其荒于酒也,不知世道之安危,人理之悔吝④,室内之有亡,九族之亲疏,存亡之哀乐也。虽水火兵刃交于前,弗知也。穆之后庭比房数十,皆择稚齿婑媠者以盈之⑤。方其耽于色也,屏亲昵,绝交游,逃于后庭,以昼足夜,三月一出,意犹未惬。乡有处子之娥姣者⑥,必贿而招之,媒而挑之,弗获而后已⑦。子产日夜以为戚,密造邓析而谋之⑧。曰:“侨闻治身以及家,治家以及国,此言自于近至于远也。侨为国则治矣,而家则乱矣。其道逆邪?将奚方以救二子?子其诏之⑨!”邓析曰:“吾怪之久矣,未敢先言。子奚不时其治也,喻以性命之重,诱以礼义之尊乎?”子产用邓析之言,因间以谒其兄弟,而告之曰:“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智虑。智虑之所将者⑩,礼义。礼义成,则名位至矣。若触情而动,耽于嗜欲,则性命危矣。子纳侨之言,则朝肾海而夕食禄矣。”朝穆曰:“吾知之久矣,择之亦久矣,岂待若言而后识之哉?凡生之难遇而死之易及。以难遇之生,俟易及之死,可孰念哉?而欲尊礼义以夸人,矫情性以招名,吾以此为弗若死矣。为欲尽一生之欢,穷当年之乐,唯患腹溢而不得恣口之饮,力惫而不得肆情于色,不遑忧名声之丑、性命之危也。且若以治国之能夸物,欲以说辞乱我之心,荣禄喜我之意,不亦鄙而可怜哉?我又欲与若别之。夫善治外者,物未必治,而身交苦;善治内者,物未必乱,而性交逸。以若之治外,其法可暂行于一国,未合于人心;以我之治内,可推之于天下,君臣之道息矣。吾常欲以此术而喻之(11),若反以彼术而教我哉?”子产忙然无以应之(12)。他日以告邓析。邓析曰:“子与真人居而不知也,孰谓子智者乎?郑国之治偶尔,非子之功也。”


  【注释】


  ①子产——即公孙侨、公孙成子,春秋时政治家,郑贵族子国之子,名侨,字子产,郑简公十二年(前 554 年)为卿,二十三年(前 543 年)执政。


  ②积曲成封——曲,酒曲,酿酒的发酵剂。封,土堆。


  ③望——杨伯峻:“《广雅·释诂》云:望,至也。”


  ④悔吝——悔恨。


  ⑤稚齿婑媠——稚齿,年少。婑媠,音 wǒ(我)tuǒ(妥),美好貌,指女子。


  ⑥娥姣——美好,指女子。


  ⑦弗获——杨伯峻:“‘弗’字疑衍,或者为‘必’字之误。”


  ⑧造——往,到。


  ⑨诏——告,多用于上告下,本文是谦同。


  ⑩将——秉承。


  (11)喻之——杨伯峻:“‘喻之,当作‘喻若’。”


  (12)忙然——即茫然,失意貌。


  【译文】


  子产任郑国的宰相,掌握了国家的政权。三年之后,好人服从他的教化,坏人害怕他的禁令,郑国得到了治理,各国诸侯都害怕郑国。他有个哥哥叫公孙朝,有个弟弟叫公孙穆。公孙朝嗜好饮酒,公孙穆嗜好女色。公孙朝的家里,收藏的酒达一千坛,积蓄的酒曲堆成山,离他家大门还有一百步远,酒糟的气味便扑鼻而来。在他被酒菜荒废的日子里,不知道时局的安危,人理的悔恨,家业的有无,亲族的远近,生死的哀乐,即使是水火兵刃一齐到他面前,他也不知道。公孙穆的后院并列着几十个房间,里面都放着挑选来的年轻美貌的女子。在他沉湎于女色的日子里,排除一切亲戚,断绝所有的朋友,躲到了后院里,日以继夜,三个月才出来一次,还觉得不惬意。发现乡间有美貌的处女,一定要用钱财把她弄来,托人做媒并引诱她,必须到了手才罢休。子产日夜为他俩忧愁,悄悄地到邓析那里讨论办法,说:“我听说修养好自身然后推及家庭,治理好家庭然后推及国家,这是说从近处开始,然后推广到远处。我治理郑国已经成功了,而家庭却混乱了。是我的方法错了吗?有什么办法挽救我这两个兄弟呢?请你告诉我。”邓析说:“我已经奇怪很久了,没敢先说出来,你为何不在他们清醒的时候,用性命的重要去晓喻他们,用礼义的尊贵去诱导他们呢?”子产采用了邓析的话,找了个机会去见他的两位兄弟,告诉他们说:“人比禽兽尊贵的地方,在于人有智慧思虑。智慧思虑所依据的是礼义。成就了礼义,那么名誉和地位也就来了。你们放纵情欲去做事,沉溺于嗜欲,那么性命就危险了。你们听我的话,早上悔改,晚上就会得到俸禄了。”公孙朝和公孙穆说:“我懂得这些已经很久了,做这样的选择也已经很久了,难道要等你讲了以后我们才懂得吗?生存难得碰上,死亡却容易到来。以难得的生存去等待容易到来的死亡,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呢?你想尊重礼义以便向人夸耀,抑制本性以招来名誉,我以为这还不如死了好。为了要享尽一生的欢娱,受尽人生的乐趣,只怕肚子破了不能放肆地去喝酒,精力疲惫了不能放肆地去婬乐,没有工夫去担忧名声的丑恶和性命的危险。而且你以治理国家的才能向我们夸耀,想用漂亮的词句来扰乱我们的心念,用荣华富贵来引诱我们改变意志,不也鄙陋而可怜吗?我们又要和你辨别一下。善于治理身外之物的,外物未必能治好,而自身却有许多辛苦;善于治理身内心性的,外物未必混乱,而本性却十分安逸。以


  你对身外之物的治理,那些方法可以暂时在一个国家实行,但并不符合人的本心;以我们对身内心性的治理,这些方法可以推广到天下,君臣之道也就用不着了。我们经常想用这种办法去开导你,你却反而要用你那办法来教育我们吗?”子产茫然无话可说。过了些天,他把这事告诉了邓析。邓析说:“你同真人住在一起却不知道他们,谁说你是聪明人啊?郑国的治理不过是偶然的,并不是你的功劳。”


  【原文】


  卫端木叔者,子贡之世也①。藉其先货,家累万金。不治世故,放意所好。其生民之所欲为,人意之所欲玩者,无不为也,无不玩也。墙屋台树,园囿池沼,饮食车服,声乐嫔御,拟齐楚之君焉。至其情所欲好,耳所欲听,目所欲视,口所欲尝,虽殊方偏国②,非齐土之所产育者③,无不必致之④,犹藩墙之物也⑤。及其游也,虽山川阻险,涂逞修远,无不必之,犹人之行咫步也。宾客在庭者日百往⑥,庖厨之下不绝烟火,堂庑之上不绝声乐⑦。奉养之余,先散之宗族;宗族之余,次散之邑里;邑里之余,乃散之一国。行年六十,气干将衰,弃其家事,都散其库藏、珍宝、车服、妾媵⑧,一年之中尽焉,不为子孙留财。及其病也,无药石之储;及其死也,无瘗埋之资。一国之人受其施者,相与赋而藏之⑨,反其子孙之财焉。禽骨厘闻之⑩,曰:“端木叔,狂人也,辱其祖矣。”段干生闻之(11),曰:“端木叔,达人也,德过其祖矣。其所行也,其所为也,众意所惊,而诚理所取。卫之君子多以礼教自持,固未足以得此人之心也。”


  【注释】


  ①世——后嗣。


  ②殊方偏国——殊方,异域他乡。偏国,边远国家。


  ③齐土——中土,指中原地区。


  ④无不必致之——俞樾:“下文云:‘虽山川阻险,涂迳修远,无不必之。’则此文当云‘无不必致’,误衍‘之’字。”


  ⑤藩墙——藩,篱笆。藩墙,犹藩篱,围墙。


  ⑥住——俞樾:“‘住’当为‘数’,声之误也。《黄帝篇》:‘沤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张注曰:‘住当作数。’是其证矣。”


  ⑦庑——音 wǔ(武),堂周的廊屋。


  ⑧媵——音 ying(映),随嫁的人。


  ⑨赋而藏之——俞樾:“赋者,计口出钱也。”“藏,犹言葬也。《礼记·檀弓篇》:‘葬也者,藏也。’故葬与藏得相通。”


  ⑩禽骨厘——又作禽滑厘、禽屈厘,战国初人,墨子弟子。


  (11)段于生——王重民:“《御览》四百九十三引‘段干生’作‘段干木’,当从之。”段干木,战国初魏国人。


  【译文】


  卫国的端木叔,是子贡的后代。依靠他祖先的产业,家产达万金。不再从事世俗杂务,放纵意念去追求享受。凡是活着的人所想做的,人们心中所想玩的,他没有不去做,没有不去玩的。高墙大院,歌台舞榭,花园兽囿,鱼池草沼,甘饮美食,华车丽服,美声妙乐,娇妻艳妾,可以与齐国和楚国的国君相比拟。至于他的情欲所喜好的,耳朵所想听的,眼睛所想看的,嘴巴所想尝的,即使在遥远的地方、偏僻的国家,不是中原所生产养育的,没


  有搞不到手的东西,就像拿自己围墙内的东西一样。至于他出去游览,即使山河阻险,路途遥远,没有走不到的地方,就像一般人走几步路一样。庭院中的宾客每天以百计,厨房里的烟火一直不断,厅堂里的音乐一直不绝。自奉自养之后剩下来的东西,先施舍给本宗族的人,施舍本宗族剩下来的东西,再施舍给本邑里的人,施舍本邑里剩下来的东西,才施舍给全国的人。到了六十岁的时候,血气躯干都将衰弱了,于是抛弃家内杂事,把他的全部库藏及珍珠宝玉、车马衣物、少妇美女,在一年之中全部散尽,没有给子孙留一点钱财。等到他生病的时候,家中没有一点药物;等到他死亡的时候,家中没有一点埋葬用的钱财。一国之中受过他施舍的人,共同出钱埋葬了他,并把钱财都还给了他的子孙。禽骨厘听到了这件事,说:“端木叔是个疯狂的人,侮辱了他的祖先了。”段干生听到了这件事,说:“端木叔是个通达的人,德行超过他的祖先了。他的行动,他的作为,一般人觉得惊讶,却符合真实的情理。卫国的君子们多以礼教自我约束,本来就是不可理解端木叔这个人的本心的。”


  【原文】


  孟孙陽问杨朱曰:“有人于此,贵生爱身,以蕲不死①,可乎?”曰:“理无不死。”“以蕲久生,可乎?”曰:“理无久生,生非贵之所能存,身非爱之所能厚。且久生奚为?五情好恶,古犹今也;四体安危,古犹今也;世事苦乐,古犹今也;变易治乱,古犹今也。既闻之矣,既见之矣,既更之矣②,百年犹厌其多,况久生之苦也乎?”孟孙陽曰:“若然,速亡愈于久生,则践锋刃,入汤火,得所志矣。”杨子曰:“不然。既生,则废而任之③,究其所欲,以俟于死。将死,则废而任之,究其所之,以放于尽④。无不废,无不任,何遽迟速于其间乎?”


  【注释】


  ①蕲——能“祈”,祈求。


  ②更——经历。


  ③废而任之——放弃努力,听之任之。


  ④放——音 fǎng(访),至。


  【译文】


  孟孙陽问杨朱说:“这里有个人,尊贵生命,爱惜身体,以求不死,可以吗?”杨朱说:“没有不死的道理。”孟孙陽又问:“以求长寿,可以吗?”杨朱说:“没有长寿的道理。生命并不因为尊贵它就能存在,身体并不因为爱惜它就能壮实。而且长久活着干什么呢?人的情欲好恶,古代与现在一样;身体四肢的安危,古代与现在一样;人间杂事的苦乐,古代与现代一样;朝代的变迁之乱,古代与现在一样。已经听到了,已经看到了,已经经历了,活一百年还嫌太多,又何况长久活着的苦恼呢?”孟孙陽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早点死亡就比长久活着更好,那么踩剑锋刀刃,入沸水大火,就是满足愿望了。”杨子说:“不是这样的。已经出生了,就应当听之任之,心念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直到死亡。将要死亡了,就应当听之任之,尸体该放到哪里就到哪里,一直到消失。一切都放弃努力,一切都听之任之,何必在人间考虑早死与晚死呢?”


  【原文】


  杨朱曰:“伯成子高不以一毫利物,舍国而隐耕。


  大禹不以一身自利,一体偏枯①。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禽子问杨朱曰:“去子体之一毛以济一世,汝为之乎?”杨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济。”禽子曰:“假济,为之乎?”杨子弗应。禽子出语孟孙陽。孟孙陽曰:“子不达夫子之心,吾请言之。有侵若肌肤获万金者,若为之乎?”曰:“为之。”孟孙陽曰:“有断若一节得一国,子为之乎?”禽子默然有间,孟孙陽曰:“一毛微于肌肤,肌肤微于一节,省矣。然则积一毛以成肌肤,积肌肤以成一节。一毛固一体万分中之一物,奈何轻之乎?”禽子曰:“吾不能所以答子。然则以子之言问老聃、关尹,则子言当矣②;以吾言问大禹、墨翟,则吾言当矣③。”孟孙陽因故与其徒说他事。


  【注释】


  ①偏枯——一般指半身不遂,本文指劳累成疾。


  ②以子之言问老聃、关尹,则子言当矣——张湛注:“聃、尹之教,贵身而贱物也。”


  ③以吾言问大禹、墨翟,则吾言当矣——张湛注:“禹、翟之教,忘己而济物也。”


  【译文】


  杨朱说:“伯成子高不肯用一根毫毛去为他人谋利益,抛弃了国家,隐居种田去了。大禹不愿意以自己的身体为自己谋利益,结果全身残疾。古时候的人要损害一根毫毛去为天下谋利益,他不肯给;把天下的财物都用来奉养自己的身体,他也不愿要。人人都不损害自己的一根毫毛,入人都不为天下人谋利益,天下就太平了。”禽子问杨朱说:“取你身上一根汗毛以救济天下,你干吗?”杨子说:“天下本来不是一根汗毛所能救济的。”禽子说:“假使能救济的话,干吗?”杨子不吭声。禽子出来告诉了盂孙陽。孟孙陽说:“你不明白先生的心,请让我来说说吧。有人侵犯你的肌肉皮肤便可得到一万金,你干吗?”禽子说:“干。”孟孙陽说:“有人砍断你的一节身体便可得到一个国家,你干吗?”禽子沉默了很久。孟孙陽说:“一根汗毛比肌肉皮肤小得多,肌肉皮肤比一节身体小得多,这十分明白。然而把一根根汗毛积累起来便成为肌肉皮肤,把一块块肌肉皮肤积累起来便成为一节身体。一根汗毛本是整个身体中的万分之一部分,为什么要轻视它呢?”禽子说:“我不能用更多的道理来说服你。但是用你的话去问老聃、关尹,那你的话就是对的了;用我话去问大禹、墨翟,那我的话就是对的了。”孟孙陽于是回头同他的学生说别的事去了。


  【原文】


  杨朱曰:“天下之美归之舜、禹、周、孔,天下之恶归之桀、纣。然而舜耕于河陽,陶于雷泽,四体不得暂安,口腹不得美厚,父母之所不爱,弟妹之所不亲。行年三十,不告而娶。及受尧之禅,年已长,智已衰。商钧不才①,禅位于禹,戚戚然以至于死。此天人之穷毒者也②。鲧治水土③,绩用不就,殛诸羽山④。禹纂业事仇⑤,惟荒土功,子产不字,过门不入,身体偏枯,手足胼胝⑥。及受舜禅,卑宫室,美绂冕⑦,戚戚然以至于死。此天人之忧苦者也。武王既终,成王幼弱,周公摄天子之政。邵公不悦⑧,四国流言。居东三年,诛兄放弟⑨,仅免其身,戚戚然以至于死。此天人之危


  惧者也。孔子明帝王之道,应时君之聘,伐树于宋⑩,削迹于卫(11),穷于商周(12),围于陈蔡(13),受屈于季氏(14),见辱于陽虎(15),戚戚然以至于死。此天民之遑遽者也(16)。凡彼四圣者,生无一日之欢,死有万世之名。名者,固非实之所取也。虽称之弗知,虽赏之不知,与株块无以异矣。桀藉累世之资,居南面之尊,智足以距群下,威足以震海内;恣耳目之所欲,穷意虑之所为。熙熙然以至于死。此天民之逸荡者也。纣亦藉累世之资,居南面之尊,威无不行,志无不从,肆情于倾宫,纵欲于长夜,不以礼义自苦,熙熙然以至于诛。此天民之放纵者也。彼二凶也,生有纵欲之欢,死被愚暴之名。实者,固非名之所与也,虽毁之不知,虽称之弗知(17),此与株块奚以异矣?彼四圣虽美之所归,苦以至终,同归于死矣。彼二凶虽恶之所归,乐以至终,亦同归于死矣。


  【注释】


  ①商钧——又作商均,舜之子。


  ②天人——天子。穷毒——困穷苦毒。


  ③鲧——同鲧,传说为禹的父亲,因治水未成,被舜杀死在羽山。④殛——音 ji(极),诛戮。


  ⑤纂业事仇——纂,通“缵”,音 zuān,继承。仇,指杀父之仇人,即舜。


  ⑥胼胝——音 pián(骈)zhī(支),老茧。


  ⑦绂冕——音 fú(弗)miǎn(免)。绂为古代作祭服的蔽膝,冕为古代帝王的礼帽,这里泛指祭服。


  ⑧邵公不悦——《史记·周本纪》:“成王少,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诸侯畔周,公乃摄行政当国。管叔、蔡叔群弟疑周公,与武庚作乱,叛周。周公奉成王命,伐诛武庚、管叔,放蔡叔。”《史记·鲁周公世家》:“周公乃践阼代成王摄行政当国。管叔及群弟流言于国。”又《史记·周本纪》:“初,管、蔡畔周,周公讨之,三年而毕定。”《列子》所记与此不完全相同。


  ⑨诛兄放弟——诛,杀。放,流放。《史记》云诛管叔,放蔡叔。


  ⑩伐树于宋——《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去曹适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下。宋司马桓杀孔子,拔其树。孔子去。”


  (11)削迹于卫——《史记·孔子世家》载,孔子适卫,卫灵公“致粟六万”,不久,有人在灵公前说孔子坏话,灵公便派兵仗在孔子住宅中出入,以威胁孔子。“孔子恐获罪焉,居十日,去卫。”其后一度被用,但“灵公老,怠于政,不用孔子。”孔子又离开了卫国。


  (12)穷于商周——《史记·孔子世家》:“孔子由卫适陈,过匡,因孔子状似陽虎,匡人以为陽虎至,遂拘孔子。商周不知在何处。


  (13)围于陈蔡——《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在陈蔡之间,楚使人聘孔子,孔子欲往,陈蔡大夫便派徒役围孔子于野,孔子“不得行,绝粮,从者病,莫能兴。”


  (14)季氏——即季孙氏,春秋、战国时鲁国掌握政权的贵族,鲁桓公少子季友的后裔。


  (15)陽虎——鲁国季氏家臣,事季平子。


  (16)天民——有道之民。但后面的天民又指天子。遑遽——惊惧慌张。


  (17)虽称之弗知——俞樾:“上文言舜、禹、周、孔曰:‘虽称之弗知,虽赏之不知。’则此言桀、纣,宜云‘虽毁之不知,虽罚之不知。’‘毁之’对‘称之’言,‘罚之’对‘赏之’言,方与下文‘彼四圣虽美之所归,彼二凶虽恶之所归’文义相应。‘称之赏之’是美之所归也,‘毁之罚之’是恶之所归也。今涉上文而亦作‘称之’,义不可通矣。”


  【译文】


  杨朱说:“天的美名归于舜、禹、周公、孔子,天下的恶名归于夏桀、商纣。但是舜在河陽种庄稼,在雷泽烧陶器,四肢得不到片刻休息,口腹得不到美味饭菜,父母不喜欢他,弟妹不亲近他,年龄到了三十岁,才不得不先告父母就娶妻。等到接受尧的禅让时,年龄已经太大了,智力也衰弱了。儿子商钧又无能,只好把帝位让给禹,忧郁地一直到死。这是天子中穷困苦毒的人。鲧治理水土,没有取得成绩,被杀死在羽山。禹继承他的事业,给杀父的仇人做事,只怕荒废了治理水土的时间,儿子出生后没有时间给他起名字,路过家门也不能进去,身体憔悴,手脚都生了茧子。等到他接受舜让给他的帝位时,把宫室盖得十分简陋,却把祭祀的礼仪做得很讲究,忧愁地一直到死。这是天子中忧愁辛苦的人。武王已经去世,成王还很年幼,周公行使天子的权力。邵公不高兴,几个国家流传着谣言。周公到东方居住了三年,杀死了哥哥,流放了弟弟,自己才保住了生命,忧愁地一直到死。这是天子中危险恐惧的人。孔子懂得帝王治国的方法,接受当时各国国君的邀请,在宋国时曾休息过的大树被人砍伐,在卫国时一度做官却又被冷落,在商周时被拘留监禁,在陈国与蔡国之间被包围绝粮,又被季氏轻视,被陽虎侮辱,忧愁地一直到死。这是有道贤人中惊惧慌张的人。所有这四位圣人,活着的时候没有享受一天的欢乐,死了后却有流传万代的名声。死后的名声本来不是实际生活所需要的,即使称赞自己也不知道,即使奖赏自己也不知道,与树桩土块没有什么差别了。夏粱凭借历代祖先的资本,占据着天子的尊贵地位,智慧足以抗拒众臣,威势足以震动海内;放纵耳国所想要的娱乐,做尽意念想做的事情,高高兴兴地一直到死。这是天子中安逸放荡的人。商纣也凭借历代祖先的资本,占据着天子的尊贵地位,威势没有任何地方行不通,意志没有任何人不服从,在所有的宫殿中肆意婬乱,在整个黑夜里放纵情欲,不用礼义来使自己困苦,高高兴兴地一直到被杀。这是天子中放肆纵欲的人。这二个凶恶的人,活着时有放纵欲望的欢乐,死了后蒙上了愚顽暴虐的坏名声。实际生活本来不是死后的名声所能相比的,即使毁谤他也不知道,即使惩罚他也不知道,这与树桩土块有什么不同呢?那四位圣人虽然都得到了美名,但辛辛苦苦一直到最后,都归于死亡了。那两个凶恶的人虽然都得到了恶名,但高高兴兴一直到最后,也都归于死亡了。”


  【原文】


  杨朱见梁王,言治天下如运诸掌。梁王曰:“先生有一妻一妾而不能治,三亩之园而不能芸①,而言治天下如运诸掌,何也?”对曰:“君见其牧羊者乎?百羊而群②,使五尺童子荷而随之③,欲东而东,欲西而西。使尧牵一羊,舜荷而随之,则不能前矣。且臣闻之:吞舟之鱼不游枝流,鸿鹄高飞不集汗池。何则?其极远也④。黄钟大吕不可从烦奏之舞⑤。何则?其音疏也。将治大者不治细,成大功者不成小,此之谓矣。”


  【注释】


  ①芸——通“耘”,除草。


  ②而群——王重民:“《类聚》九十四引上‘而’字作‘为’,疑作‘为’者是也。”王叔岷:“《御览》八三三、《事文类聚·后集》二九、《中天记》五四引‘而群’亦并作‘为群’,王说是也。”


  ③荷——荷,著 he(贺),扛,拿。,即棰,鞭子。


  ④其极远也——王叔岷:“《说苑·政理篇》、《金楼子·立言下篇》‘其’下并有‘志’字,当从之。下文‘何则?其音疏也,’‘志’匀‘音’对言。”


  ⑤黄钟大吕不可从烦奏之舞——黄钟、大吕,古代音律十二律中的前二律,这里作为十二律的代称。十二律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奏,陶鸿庆云:“‘奏’当为‘凑’。凑,会合也。”


  【译文】


  杨朱进见梁王,说治理天下就同在手掌上玩东西一样容易。梁王说:“先生有一妻一妾都管不好,三亩大的菜园都除不净草,却说治理天下就同在手掌上玩东西一样容易,为什么呢?”杨朱答道:“您见到过那牧羊的人吗?成百只羊合为一群,让一个五尺高的小孩拿着鞭子跟着羊群,想叫羊向东羊就向东,想叫羊向西羊就向西。如果尧牵着一只羊,舜拿着鞭子撵着羊,羊就不容易往前走了。而且我听说过:能吞没船只的大鱼不到支流中游玩,鸿鹊在高空飞翔不落在池塘上。为什么?它们的志向极其远大。黄钟大吕这样的音乐不能给繁杂凑合起来的舞蹈伴奏。为什么?它们的音律很有条理。准备做大事的不做小事,要成就大事的不成就小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原文】


  杨朱曰:“太古之事灭矣,孰志之哉?三皇之事若存若亡,五帝之事若觉若梦,三王之事或隐或显,亿不识一。当身之事或闻或见,万不识一。目前之事或存或废,千不识一。太古至于今日,年数固不可胜纪,但伏羲已来三十余万岁,贤愚、好丑、成败、是非,无不消灭,但迟速之间耳。矜一时之毁誉,以焦苦其神形,要死后数百年中余名,岂足润枯骨?何生之乐哉?”


  【译文】


  杨朱说:“太古的事情已经完全消灭了,谁把它记载下来的呢?三皇的事迹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五帝的事迹好像明白,又好像在梦中;三王的事迹有的隐藏了,有的显示出来,一忆件事中未必知道一件。当世的事情有的听说了,有的看见了,一万件中未必明了一件。眼前的事情有的存在着,有的过去了,一千件中未必明了一件。从太古直到今天,年数固然计算不清,但自伏羲以来三十多万年,贤人与愚人,好人与坏人,成功的事情与失败的事情,对的事情与错的事情,没有不消灭的,只是早晚快慢不同罢了。顾惜一时的毁谤与赞誉,使自己的精神与形体焦的痛苦,求得死后几百年中留下的名声,怎么能润泽枯槁的尸骨?这样活着又有什么乐趣呢?”


  【原文】


  杨朱曰:“人肖天地之类①,怀五常之性,有生之最灵者也。人者,爪牙不足以供守卫,肌肤不足以自捍御,趋走不足以从利逃害②,无毛羽以御寒暑,必将资物以为养③,任智而不恃力。故智之所贵,存我为贵;力之所贱,侵物为贱。然身非我有也,既生,不得不全之;


  物非我有也,既有,不得而去之④。身固生之主,物亦养之主。虽全生⑤,不可有其身;虽不去物,不可有其物。


  有其物,有其身,是横私天下之身,横私天下之物。不横私天下之身,不横私天下之物者⑥,其唯圣人乎!公天下之身,公天下之物,其唯至人矣!此之谓至至者也。”


  【注释】


  ①人肖天地之类——张湛注:“肖,似也。类同陰陽,性禀五行也。”五行,木火土金水。


  ②趋走不足以从利逃害——趋走,《释名》:“徐行曰步,疾行曰趋,疾趋曰走。”从利逃害,《集释》:“本作‘逃利害’,今从敦煌斯七七七六朝写本订正。”


  ③以为养——《集释》:“各本‘养’下有‘性’字,今从敦煌斯七七七六朝写本残卷删。”


  ④不得而去之——《集释》:“北宋本、汪本、秦刻卢解本、世德堂本留作‘不得不去之’。俞樾曰:当作‘不得而去之’。……俞说是也。《道藏》白文本、林希逸本、吉府本正作‘而’,今订正。”


  ⑤虽全生——《集释》:“各本‘生’下有‘身’字,今从敦煌斯七七七六朝残卷删。”


  ⑥不横私天下之身,不横私天下之物——《集释》:“各本无此十四字,今从敦煌残卷增。”


  【译文】


  杨朱说:“人与天地近似一类,怀有木火土金水五行的本性,是生物中最有灵性的。但是人啊,指甲牙齿不能很好地守卫自己,肌肉皮肤不能很好地捍御自己,快步奔跑不能很好地得到利益与逃避祸害,没有羽毛来抵抗寒冷与暑热,一定要利用外物来养活自己,运用智慧而不依仗力量,所以智慧之所以可贵,以能保存自己为贵;力量之所以低贱,以能侵害外物为贱。然而身体不是我所有的,既然出生了,便不能不保全它;外物也不是我所有的,既然存在着,便不能抛弃它。身体固然是生命的主要因素,但外物也是保养身体的主要因素。虽然要保全生命,却不可以占有自己的身体;虽然不能抛弃外物,却不可以占有那些外物。占有那些外物,占有自己的身体,就是蛮横地把天下的身体属于己有,蛮横地把天下之物属于己有。不蛮横地把天下的身体属于己有,不蛮横地把天下之物属于己有的,大概只有圣人吧!把天下的身体归公共所有,把天下的外物归公共所有,大概只有至人吧!这就叫做最崇高最伟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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